流白開始以為成遙是喝急了才嗆著，此刻看他不願再碰那酒杯的樣子才明白，「你不喜歡喝這個？」

「嗯，喝起來辣辣的。」成遙回答得直白，卻把流白難住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水來喝。這才剛承諾了小孩兒，轉過身就不能實現這些諾言了。

神殿里其實沒擺放什麼吃食，畢竟流白本也不需要進食的。

流白眼睛往台階下方一掃視，就看到了台階下擺放得整整齊齊一排果盤。

放之前，那些個水果最後會被擺放上一天失去水分，但出於對保護神的尊敬，大祭司還是每天都會往裡送上一些水果。

流白看嗆得難受的小孩兒，便用尾巴把所有的果盤一起給端了上來，「這裡的水果你先將就吃一點。」

每個果盤都被做得精緻漂亮——蘋果被削成細薄的片點綴成花瓣，其上又放置過一顆紅艷水靈的草莓。香蕉被切成一小塊一小塊，以荔枝肉為底。細細看去才能發覺每點荔枝肉也被雕刻成一朵朵小花，小巧靈動。

為了保持水果的新鮮，果盤下面還放著一個小碟子，墊上了一層冰來降溫，冰塊融化還會冒出些霧氣來。

也不知呈上來的侍女是如何想保護神食用的，還在每盤精美絕倫的果盤裡擺放上兩把金制的小叉，小巧卻稱手。

成遙總算把嗆到喉嚨里的酒咳了出來，喘著粗氣，老半天才緩過來，見這些漂亮的果盤，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呀，是水果。」

對成遙來說，稍微好些的茶水都算得上是奢侈品，更不要說這些外番進貢來的新鮮水果了。水果他只聽含夕說過，自己卻從來沒親眼見過。

含夕也只是粗粗見過，對他描繪得也不細緻。現在真實的水果就擺放在自己面前，成遙當然歡喜。

迫不及待地捻起小叉，成遙叉過那顆草莓就要往嘴巴里放。

「當心冷著了。」哪裡見過這麼小孩子氣的成遙，流白眼裡溢滿柔情流光。

咬過一半，成遙才覺得，草莓軟軟的。被牙齒一咬，酸酸甜甜的汁液溢得滿口，餘下的韻味卻全是香甜，甚至口渴他都不覺得了。

被流白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這些水果本來是是給流白和保護神進貢的，現在卻被自己給吃了，「你要不要也吃?」

成遙把小叉子舉到流白面前，被咬過一半的草莓很是嬌艷欲滴，紅色的汁水將落未落，流白不知想到了什麼，吞咽下一口唾沫。

可流白作為一隻獸，怎麼可能和成遙一樣，能吃下草莓。單單是鋒利尖銳的牙齒和比人大上十幾倍的鱷嘴，一半個草莓根本就沒處落口。

不得已，流白只能張開大嘴，等著成遙的投喂。成遙也是意識到了流白不能吃東西的尷尬，只好用另一隻手取下了被叉住的草莓，送進流白的嘴裡。

看著尷尬地只敢自己獨食的小孩兒，流白第一次覺得自己這般獸形的狀態不自在了。

流白會幻形得早，卻偏愛獸身現人，不喜做人形時繁雜的服飾和禮儀。

要說流白的天資，也是得天獨厚了，三歲會飲酒，五歲會幻形，二十歲便將太乙真人閣樓里的仙法學了個遍。他聰穎得厲害，又被天帝所喜愛，更是把上天下地所有的寵愛都給了他，如果不是那件事……

看著小孩兒「吧唧吧唧」吃得滿足，流白砸巴嘴，有些無味。

接近午時，成帝又隨太子到了翎坤殿，「逶兒，朕還沒想，你母妃的飯菜比朕的乾清宮要好上許多呢。」

昨日在翎坤殿用膳，成鋮竟恍然覺得自己是在青玄的寢宮裡，一樣的溫暖寧靜，讓他有股子錯覺。那種錯覺卻讓成鋮產生了依賴，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父皇可別這麼說，誰不知道乾清宮裡的一切都是皇宮裡最好的。」成逶笑得溫潤和煦。

兩個一搭一搭地聊著家常和政事，很快就到了翎坤殿門口。翎坤殿不似曹貴妃的漪瀾殿嬌柔溫婉之風，反而透露出端莊典雅之感。

殿前的清淺池塘里枯萎了幾株荷莖，柳條垂下，也零星見了幾片樹葉。快進深秋，該枯的也差不多都枯完了。

倒是旁邊栽種的兩株丹桂開了小花，硃紅色的小朵兒綴滿枝頭，風稍稍吹過，馥郁芳香飄散開來。翎坤殿外觀並無什麼出奇，裝飾得也幹凈利落，可偏偏越是簡約便越能體現此間的主人該是如何蕙質蘭心。

見跪了一地的宮婢侍從，成鋮擺擺衣袖讓眾人站起身，並阻止了德妃要往前迎接的身形。

德妃一身蘇錦掐花流雲玄色宮裝，腰間用鉤織深藍色同心結子綴絲穗束腰，舉手投足間貴氣端莊。裙裾飛揚，百褶火鸞暗紋花團披紗曳地迤邐，手輕輕置於小腹前，腕上一隻古銀勾丹鳶朝陽鏤空鐲子，透露出年代的久遠滄桑。

後宮妃嬪均是好顏色，德妃不過是將青絲綰成一個簡單的流雲鬢畢，墨瞳淡淡瀲灧氤氳，並未施粉黛，卻直叫人挪不開眼。

「父皇，看看，母妃可從未在兒臣面前這般盛裝打扮過。」成逶含著笑意打趣，卻也明白德妃如此，為的全是自己和弟弟能在日後多一分保障。

「愛妃起來吧。」成帝聞到那丹桂的清香，心情愉悅上了三分，連帶著對一眾人也面色柔和了許多。

「皇兄，你來了。」成逸從一旁蹦出來，一臉天真俏皮，撲到成逶身上撲了個滿懷。

成逸是很喜歡自己皇兄的，這個看似對自己嚴厲的兄長其實很溫柔。總會在自己受傷時替自己包紮傷口，也會在自己搗亂出事端時教訓了自己還去幫忙兜著。

「父皇。」轉眼看到和皇兄站在一起的成帝，成逸又脆生生地叫上一句，趕緊從成逶的懷抱里退出來，站得筆直地看著成帝。一瞬就能變得乖巧模樣的成逸逗得成帝一陣笑。

成鋮撫摸上成逸的腦袋，柔軟的發頂惹得成鋮愛不釋手，眼神里也帶上了幾分愛憐，「逸兒，今日在學堂里學到了什麼，可有聽夫子的話呀？」

成逸被問得臉一紅，今早自己興沖沖地去看成遙那小子的慘狀，根本沒有去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