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
小說: 半步之遙 作者:盛夏未果子 字數:2013 更新時間:2019-04-26 07:10:35
朝夕殿是沒權利請到太醫的,成逸早就知道了。又想朝夕殿里肯定藥品也不足,成遙那小子應該是慘兮兮地窩在角落裡哭。
可今早成逸過去遠遠一看,就看到朝夕殿的大門上居然被上了鎖,門上還貼著紅字寫的封條,門前蕭落冷清得完全不復昨日該有的樣子。
平時朝夕殿殿前人來人往並不多,說不上熱鬧,但全然不似現在這般。可彷彿人走空了,荒枯的樹枝就開始往裡長了,葉子也蕭瑟得落了一地。
聽在當值掃地的宮女回話,才明白,昨日夜裡,朝夕殿里發生了許多事。
五殿下離奇消失,蓉美人割腕自殺,連屍首都不翼而飛。而本就冷寂的朝夕殿更是一夜被封,徹底成了冷宮,知情的宮女也都被禁了口。
「父皇,你知道朝夕殿里發生了什麼嗎?」成逸不是個壓得住話的人,仗著自小到大無憂無慮,提起問來毫不帶心機。
「逸兒,你怎麼去朝夕殿了?」成帝面上的笑容收斂起來,用審視的目光看著這個不及自己腰高的孩子。
成鋮正被這件事擾得心煩意亂,總是忍不住去想像滿地的鮮血和蓉美人寧睡的樣子。雖記不得曹蓉的樣貌來,可他卻極容易就代入當初那個決絕的青玄。
好不容易想到德妃的翎坤殿來放鬆放鬆,可偏偏在翎坤殿里還是聽到了令自己想要忘記的事情。
德妃也是成帝多年的枕邊人,一眼便看出了成帝的不悅來,趕忙上前向成帝解釋,身上掛著的環佩「咚咚」作響,「陛下,逸兒年紀還小,貪玩不懂事,許是不小心就去了那。」
德妃對朝夕殿的事也是有所耳聞,這件事雖對她們這些妃嬪來說沒什麼影響。但畢竟也是宮裡頭的事,妄自議論,揣測易引來帝王的不喜。
德妃這麼一說,便是把成逸從裡面摘除了出來。德妃倒沒多想自家小兒子為何要過去,只以為是小孩子貪玩兒,畢竟成逸也不是第一次找那個孩子玩。
站在一旁的成逶沒說什麼,只是捏緊的手心和微蹙的眉頭泄露了一絲情緒。
瑣兮尾兮,流離之子。成逶身上還穿著朝服,明黃的顏色卻襯得其眉眼愈發精緻溫潤。
「逸兒你也有九歲了,不要整天想著要出去找誰玩,夫子布置的功課也要跟上。」德妃給成帝解釋完,又訓斥起成逸來。無論是在成帝面前做個樣子還是真訓斥,德妃的話有點重了,唬得成逸眼眶裡含起了淚水。
「好了,他也不過是個小孩子,也不用逼得太緊了。」成鋮一看成逸的眼眶裡掛上了淚珠,精緻軟白的臉因為自己母妃的斥責而有些蒼白,還是有些心軟。
正好何嬤嬤向德妃稟告,「娘娘,午膳都已經準備好了,可以用膳了。」越過何嬤嬤身後,就會發現凈手漱口的水盆都已經準備好了,梨花木圓桌上也已經擺滿了各色菜餚。
成帝鬆了口,眾人也松下了緊繃的弦。德妃斂下眉目,恭順地等候著成帝也邁開腳步。
「陛下,大祭司求見。」順德邁著輕柔的腳步快速小跑到成帝面前,附在他耳旁說了一句。
順德本是在翎坤殿外等候的,成帝還有政務要處理,在翎坤殿也不會待得太久,也就沒讓順德跟進去。在殿外等候的順德百無聊賴,本想立著打個盹,卻被百年難得一見的文書給驚得瞌睡全沒了。
祭司所供侍不僅是神殿內外大小事務,更把持著帝王宗室的禮儀等繁雜瑣碎的程式。
而文書是祭司等級末級職位,主要負責的除了保存和記錄帝王葬禮儀式,便是負責祭司和帝王之間的消息傳遞。祭司們長年侍奉在神殿里,極少會出現在皇宮,設置文書一職便是想著能有什麼事情及時通知到帝王。
但由於帝王也會每晚都前往神殿,而保護神一年到頭難得有什麼動靜,也因此文書這一職任漸漸只用在謄抄上了。
可今日來,文書居然親自找了上來。成帝一聽,哪還坐得住,連忙起身了和順德一起出了翎坤殿。
剛用過幾口的飯還冒著騰騰熱氣,成帝走得匆忙,連細長的銀制筷子都沒擺放好就起了身,弄得兩個筷子掉到了地上沾上了灰塵。
倒不是說成帝對文書會有多大的待見,而是文書的一出現便代表著神殿里的那位有了動靜,成帝怎麼還坐得住。
德妃還是第一次見成帝如此匆忙,也不敢追過去,只是看著落地後還在擺動的筷子眼眸里劃過一絲黯然。
紅顏易老,德妃不知道成帝每一次離去,下一次會是什麼時候才能過來。無論是因為什麼事情牽動成帝,德妃總希望那些事情能不發生才好。
「六弟,朝夕殿怎麼了?」成逶見成帝遠去的背影在轉過牆角後看不見了,才低頭悄聲問坐在自己身旁的成逸,目光里閃過的一絲急切讓旁人不能看清。
成逶說不上自己是什麼情緒,自聽到成逸說過朝夕殿發生了事情後,成逶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成逶有自己的太子府,且隔得朝夕殿隔了很遠,並沒有聽聞什麼消息。
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那個小小軟軟的孩子的時候,成逶臉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當時的成遙只有七歲,不知道從哪兒惹來一身傷,坐在一顆大桃樹下,一副想哭卻沒有眼淚的樣子。當時桃樹的枝葉剛抽條,滿樹的綠衣襯的成遙身上的傷痕紅得有些刺眼。
小孩子寧願咬住下嘴唇不願讓聲音溢出的樣子讓成逶心裡一疼。本該去向太傅求教的成逶轉變了腳步,走到了那個小孩子的面前。
「小孩,你叫什麼名字?」成逶的聲音和煦得如一縷春風,讓成遙沒有排斥他的靠近。靠得近了成逶才看清楚小孩子的穿著。
那小孩子身上只有一身很簡單的粗布縫製的衣裳,也沒佩戴上什麼有價值的配飾,只在腰間掛了一塊代表皇子身份的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