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哲冶帶著謝言去醫院檢查完得到沒傷到內臟，都是皮外傷只需要養養就好的結果後多少鬆了口氣，在謝言強烈要求下拿了些外敷內用的藥後又帶著他回去。

這麼一通折騰，回去時也已是凌晨一兩點了，本來就強撐精神的謝言在上了車之後放平座椅，二話不說躺在上頭閉上眼就準備睡覺。

蕭哲冶將藥扔在後座，回駕駛位看到他這樣就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他身上，謝言有點迷糊地伸手推了推，「你穿著，我不冷。」

「蓋著吧，」蕭哲冶把車門關上，又把車內空調溫度調高，「睡著了容易冷，我開著空調沒事。」

謝言也沒再推，任由蕭哲冶傾身過來拉好外套，他蒼白的臉上眼瞼下一團青黑讓他看起來疲累的似乎下一秒就會暈去一般，哪怕在車頂燈暖橙的燈光下也沒好多少。看著這樣的謝言，蕭哲冶眉間緊皺，心下發疼，卻毫無辦法。

他不清楚這些天謝言去了哪裡，做了什麼，為什麼他的樣子比起醉酒那天早上更加難看，他又為什麼去揍人弄了這一身傷回來，他都不知道。

他甚至還不知道謝言那天早上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他的態度就像他們根本沒有六年時間不見的樣子，自然的就好像他們現在還是學生，他當自己是他最好的哥們一樣理所當然地接受自己對他的照顧。

蕭哲冶腦子裡思緒翻滾，面上卻絲毫不顯，那張不笑就顯得冷峻的臉為他提供了最好的掩飾。

躺在座椅上的謝言看著蕭哲冶的後腦勺，感覺自己身體很累很困，甚至連動彈一下都不想，然而精神卻是異常的好。他閉了閉酸澀的雙眼，有一種不知道哪裡來的衝動，突然出聲道：「我前幾天本來要結婚了。」

靜謐到只有引擎細微聲音的車內，突然響起謝言有著濃重倦意沙啞的聲音，破開了蕭哲冶那像毛球被貓撓成一團亂的思緒。他反射性地轉頭去看他，發現謝言還閉著眼睛。

似乎是感覺到蕭哲冶轉頭看他，便半睜眼看了他一眼。

蕭哲冶回過頭，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強迫自己專心看著眼前的路，告訴自己車裡還有個謝言。他是知道謝言有多渴望一個家庭，會結婚這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二十七歲，說起來也是不小的年紀了。

他平靜地問：「為什麼是本來？」

謝言看了他後腦勺一會兒，撐不住眼皮似的又閉上了雙眼，低聲道：「因為我悔婚了。」

蕭哲冶一怔。

謝言繼續說：「她叫阮詩彤，是在我待的上一家公司里認識的。性格好，會做飯，也知道體貼人，我追了她挺久。」

大概是因為精神不太好，謝言的聲音有些低，有些緩，「我們交往了半年，在上個月決定結婚的。」

蕭哲冶說不出現在是什麼感覺，謝言是直男，他遲早都會結婚，這他早就知道，也是他無數次的下定決心不碰他的理由。但現在聽他這麼誇一個女人，心裡還是覺得一抽一抽的，不是疼，卻酸酸漲漲的，「那你為什麼悔婚？」

謝言一時沒有應聲，車內頓時又只有車引擎和車內空調運作時的細微聲響，半晌，他緩緩說道：「因為在我們結婚前夕，我看見她和我前上司去開房了。」

「吱——」

車緊急剎車時輪胎緊抓地面發出刺耳聲音，就算隔著密封的窗戶都能清晰聽到，蕭哲冶不受控制地踩下剎車，驟然轉身去看嚇了一跳，瞪圓眼睛的謝言，「你說什麼？！」

謝言被蕭哲冶這突然起來的緊急剎車嚇得心都忘記跳了，等他怒極地把身上的外套甩到他身上去時才發現自己剛剛是屏著呼吸的，登時就破口而出：「你他媽不要命了！」

所幸現在凌晨，路上車輛不多，蕭哲冶這緊急剎車沒有引起追尾。

「到底怎麼回事？」蕭哲冶把臉上的衣服撕下來，謝言已經坐起來了，霓虹的燈光餘光透過車窗，明明暗暗，由於背光，蕭哲冶一時瞧不清他臉上有什麼表情。

然而他臉上冷到發黑的表情謝言倒是看了個真切，他把座椅掰回來，後背一軟，往後靠，有點想抽煙，卻又忍住了。他出神地看著車內晃蕩的車掛，小巧精緻的中國結下面連接著木刻的福字，下頭懸掛兩掛穗，「能怎麼回事兒？吊個備胎唄。」

蕭哲冶臉色越發的黑，謝言卻自嘲一笑，「我當時真以為她被我求婚感動了才決定結婚呢，原來她是想找個冤大頭替她養孩子。」

說著，謝言指指自己的臉，「噥，這是和她姘頭打架時候的勳章。」

「我去找她家把事情都挑明了講，回頭她姘頭就帶了人把我堵了，如果那孫子沒帶保鏢，他能不能走著回去我都不敢保證。」

「我房子也被那孫子的人砸了，房東不敢再租給我，讓我這段時間就搬走。」說道這，謝言轉頭看蕭哲冶，「我小叔和他男人住一起，我也不敢去麻煩他，還讓他看見我這一身傷。」

蕭哲冶聽到他叔叔和男人住在一起時眼神微微一閃，謝言也沒看見，只是笑道：「我想起你或許還能收留我，我就跑過去等你了。」

頓了頓，他又笑著說：「你不會嫌麻煩不收留我吧？」

謝言開玩笑似的話，蕭哲冶卻輕易地聽到了他話里的不安，他靜靜地看了會兒他臉上勉強扯起來的笑容，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又微微用力把他往自己方向按了按，謝言毫不反抗，甚至是順從似地順著他力道被蕭哲冶抱住。

蕭哲冶壓抑住想將他緊緊擁進懷裡的衝動，剋制地輕輕拍拍他的背，對他說道：「你就算一直住著我都沒意見。」

謝言沒說話，蕭哲冶以為自己說得太過，當即想放開他解釋一下，謝言卻抬起雙手攀上他後背，緊緊反抱住他，低啞地說了聲：「謝謝。」

蕭哲冶渾身頓時一僵，隨即當他感到頸邊傳來溫熱的濕意時，心口的疼痛瞬間把他撕扯回神，在謝言看不到的地方眼神漸漸變得柔和，眼裡絲絲心疼無法再遮掩，只得低聲輕嘆道：「不用和我說謝，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