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結束，梁末搬作業去辦公室的時候，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明湛的臉，還有他說話時，眼睛漫不經心的樣子。懶懶的，卻帶著威脅。

「梁末，怎麼樣啊？」

班導接過作業，滿懷期待地問道。

梁末頓了頓，搖搖頭，那應該是拒絕合作的意思吧，否則怎麼會說出那麼無理的要求來。

班導也覺得的確是為難他了，年輕的女老師總是更容易和學生親近，好比此刻她看著梁末安靜歉疚的樣子，都忍不住輕輕揉了下他的頭髮。

「沒事兒，一次不行就兩次，實在不行就算了。」

梁末點點頭，有些喪氣地走出辦公室。

一陣疾風撲面而來，梁末被撞了一下，反射性地去摸最近的瓷磚牆面保持平衡，可還是像個被打了一拳的麻袋，晃了一晃，才終於保持平衡，看清了眼前到底是什麼狀況。

「喂，你沒事吧。」

迎面而來的，是一陣沐浴露夾雜著汗水的氣味。

梁末看到面前穿著球衣的男生，搖搖頭，說了聲「沒事。」

「對不住啊，一時手滑。」

男生抱著籃球，想要伸手來扶他。梁末微微躲過，再次說了沒事。

男生汗晶晶的臉上，帶著一絲尷尬和歉意。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要是什麼都不說的話，又顯得非常沒禮數。

梁末頓了頓，溫聲說道：「教學樓里不要追逐，也不要打球，會砸到人。」

男生聽了，眼裡閃過一瞬地詫異，轉而是浮現出了笑意，點頭哈腰道：

「是是是。」

然後又補充道：「你這話怎麼跟教導主任似的，難道你是他兒子？」

梁末一愣。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

男生自娛自樂地笑了兩聲。

梁末不知道他在笑什麼，接不上梗，便想要走開了。

沒想到那男生抱著籃球也跟著上來了。好像撞了一球之後，就關係變得不一般了。

「你幾班的啊，我好像見過你。」

他說這話也不知道是真的見過還是在搭訕。或者只是沒話找話吧。

梁末說：「四班。」

「噢，怪不得，我五班的，我們在隔壁。」

「恩。」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陸洲。」

「梁末，周末的末。」

「唔，剛才真是不好意思，我請你吃棒冰吧，怎麼樣，梁末？」

「不用了，我回教室了。」

「別客氣啊，既然不打不相識，那就一起去唄……」說著，一手繞過梁末的脖子，硬是兩個人從樓梯走下去。

「誒你……鬆開。」

梁末被勾著脖子，連路都走得歪歪扭扭了，幸好這個時候午休，走廊里人並不多。沒有注意到這兩個在走廊上歪歪扭扭的人。

「你別拒絕我嘛……」

……

梁末真是無語了。

第一次見到這麼自來熟的人，就像個突然砸過來的火熱的球，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走到林蔭道上，陸洲突然就把手鬆開了，朝著前面打了聲招呼。

「阿湛！」

陸洲熱情地朝前面的人揮手，只怕有尾巴就要搖起來了。

只是那人應付地點點頭，然後，落到梁末的身上，眼神微妙起來。

梁末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阿湛，這是你們班的誒，叫梁末。」

梁末：……

雖然不熟，但也沒有不熟到要隔壁班的同學主動介紹吧。

明湛：「你是白痴嗎？」

「噢，對哦，你們肯定認識，嘿嘿嘿。」

梁末扯起抹微笑：「你好。」

莫名有些尷尬地打招呼。

明湛落到梁末身上的眼神卻是無所謂地掠過。

「阿湛，我們去超市，你去不去？」

「不去。」

明湛一口回絕。

「噢，那我們走了。」

說著又要來勾梁末的肩膀，被梁末眼疾手快地躲開了。

「你能不能好好走。」

梁末無奈地要求。

「好吧好吧。」

陸洲聳聳肩，把籃球扔給了明湛：「放學後打球來啊，這球先放你那裡……」

明湛接過了球，沒說什麼，就往教學樓走了。

小超市人不多，陸洲一路徑直到雪櫃旁邊，打開冷氣櫃，在裡面拿了兩隻雪糕，問梁末吃不吃這個牌子。

梁末點點頭。他便去付了帳，然後兩個人拿著雪糕，到了超市旁邊的陰涼地的雙杠旁，陸洲手臂架在單杠上，說：「這次籃球籃球聯賽，阿湛還是沒報名嗎？」

他的話里似乎有背後的意思，讓發獃的梁末一下子捕捉到了點什麼。

他試探地看向陸洲，問：「你和明湛同學，關係很好嗎？」

「還算不錯吧，至少國中一直一起打球。」陸洲說這話時，語氣很愉悅，只不過在看到梁末隱含希冀的目光時，又立馬改變了風頭，說：「我說不上話的，他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梁末只好失望地嘆了口氣，也學著陸洲的樣子，靠在單杠上。

「其實也不該勉強他的。」

梁末喃喃道。

「他是不是……對這種集體活動沒興趣……」

陸洲咬了口雪糕，看著梁末沒說話。

兩個人在陰涼地吃完了雪糕，才往回走。快走到教室時，陸洲撓了撓頭，欲言又止地看著梁末。

「其實——」

梁末奇怪地看向他。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阿湛好像不太喜歡吳教練。所以，聽說這次是吳教練帶隊，才不參加的吧……」

看著梁末若有所思起來，陸洲又急沖沖地補充道：「我只是隨便猜的啊，你可別告訴阿湛。」

他擠眉弄眼地做了一個要倒霉的表情，梁末點點頭。卻不明白，一個學生可以和體育老師有什麼過節。

難道是抽煙打架被發現了嗎？但要是這樣的話，明湛到現在也沒被通報批評，說明那方還維護他了，不存在這方面的矛盾，那會是什麼呢？

可能也只是奇奇怪怪地以訛傳訛。

兩天的時間很快過去，黃昏時刻的教室，人都走光了，只有梁末坐在裡頭，他看了看另一邊那個掛了件校服外套的椅子，以及椅子下的黑色書包，又低頭繼續寫了會作業。直到作業寫得差不多，教室門才被推開。

來人就像是從水裡出來似的，頭頂著一塊毛巾，露出來的脖子，胳膊，都冒著水汽，加上男生高而寬闊的體型，皮膚白皙，卻一點都不娘，的確會讓人移不開臉。他看到教室里坐著的梁末，灰色的瞳仁劃過一絲詫異，卻又被毛巾遮蓋得不著痕跡，反而是有種心知肚明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