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洋從未設想過他跟凌宇丞再次見面會是怎樣一個場景？這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

遲早會見的。

小縣城就這麼大，城東的老漢半夜出軌了寡婦鄰居，第二天就能成為城西早餐點上的談資。

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任何情況下，任何時間點見到他的準備。

但是這麼突然，季洋還是慌了。

先前想見他的心情已經在屋頂上冷卻下去。

這會兒除了不知所措，還是不知所措。

凌宇丞的目光朝這邊掃了一眼，速度很快，季洋屏著氣想，他應該沒看到自己。

畢竟包的跟只樹袋熊似的他，那麼遠的距離，那麼快速的一眼，應該很難辨認出身份。

但他不想再等下去，唯一過去的一輛車除了路過他時噴出一口尾氣，連速都沒有減。

算了。

走回去吧。

希望這段路足夠長，最好能讓他蹭到明天早上。

這樣就可以直接回學校，不用在出租屋裡睜著眼睛等天亮。

凌宇丞其實比季洋更先看到對方。

從酒吧門口出來，他頭眼就掃到了那個戴著滑雪帽正往這邊張望的少年。

對於一個曾經擁抱過無數次，現在卻恨之入骨的人，他當然記憶深刻。

用誇張點的一句俗話來說，那個人化成灰他也認識。

「你們先回。」凌宇丞對一幫喝的七暈八素，嚷著要去開房打麻將的混混朋友們說。

「丞哥，你不去啊？」混混一號大著舌頭問。

凌宇丞叼根煙沖他們擺擺手，沿著步行街往前溜達過去。

季洋已經穿過了馬路，他遠遠的跟著，等人上了路燈比較稀疏的輔路他才加快了步伐。

「季洋！」凌宇丞喊了一聲。

季洋的腳步徒然頓住，身形僵硬的轉過身，他沒想到凌宇丞會認出他追上來。

此時此刻，當他還不知道自己該調整出什麼表情來面對凌宇丞時，對方已經走進，距離他一尺。

既曖昧又危險的距離——伸手就能給他一個擁抱或者一拳，這全憑對方的心情。

凌宇丞卻沒動，歪著腦袋盯他兩秒，未語先笑，」怎麼，見到我不開心？「

季洋愣住，他設想的萬千碰面情境里，凌宇丞都不應該是當下這種表情，他所有的準備都應付不了這樣的表情。

因此他無措的先一步移開目光，喉頭滾動，一聲幹巴巴的——丞哥，就這樣從齒縫間漏了出來。

凌宇丞伸出手把季洋的圍脖向下拉了拉，一張比之前瘦削了不少的臉龐便完完整整的暴露在空氣里。

他所有的神情再無處躲藏，全部被對方抓住了。

凌宇丞嘴角勾起，冰涼的指尖沿著季洋臉部的輪廓轉了一圈，隨後挑上他的下巴，拇指壓住正在細微哆嗦的唇，「怎麼，不想見到我？還是……」

他猛地湊近他，把他的驚慌全部收進眼底，「……不敢見到我？嗯？」

季洋猝不及防的跌進對方的目光里，眼前的人留著服刑時的寸頭，深刻眉骨下的媚絲眼一如既往的風流又多情，只有季洋自己清楚，他被這雙眼睛蠱惑了多久。

腰不知何時被對方摟住，等季洋回過神來時，凌宇丞的唇已經在他的側頸及耳後流連。

「我很想你，你不想我麼？「凌宇丞的舌尖捲住季洋的耳垂，呼吸熾熱的問。

這樣蠱惑的嗓音在耳朵處繾綣，好像一切令人後悔的事從未發生過。

季洋不由得回抱住凌宇丞，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寒涼空氣里屬於他的味道，鼻尖猛地澀然發酸。

「想不想我，嗯？」

凌宇丞嘴上問著，手拉開季洋羽絨服的拉鏈，從毛衣下擺伸進去，在他的腰上緩緩的揉捏。

季洋不說話，他成了在黑夜裡靜默的啞巴，一聲不吭的回抱著凌宇丞，仿若一場夢：

似乎一切都未曾改變。

——丞哥。

——狗剩子。

我們依舊可以這樣叫著對方。

但是，當腰間鈍痛傳來的時候，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