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丞手上應該戴著指虎，有三角形或圓錐形的那種鋒利突刺。因為第一下季洋感覺到了皮肉被割開的尖銳痛感。

他沒有推開對方，擁抱的臂膀微微顫抖卻勒的很緊，他也不清楚自己這樣是想抱住什麼，或者只是因為太疼。

腰間的力道又重了幾分，利器在肉里旋轉，季洋沒忍住，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冷汗一層又一層的爬上後背，他神情痛苦的咬住凌宇丞的肩頭。

「我每天都在想你。」凌宇丞說。

他撤離季洋的身體，手上沾了血。

季洋看見在凌宇丞的食指跟中指上套著一個雙耳指虎，圓錐形的金屬尖端有著非常冰涼的不鏽鋼色澤。

凌宇丞把指虎脫下來，丟進身後的垃圾桶里。

他舌尖舔了下手上已經冷卻的血液，把其他的全部抹到季洋的臉上。

「以後有很多時間，我們慢慢玩。」

他笑著一步步退開。

季洋抿著唇，臉色蒼白的盯著他，額頭的汗被寒風吹幹又冒出來。

他盯著凌宇丞漸退漸遠，那張臉已經模糊，接著是他的身體，直至黑夜和漫天的雪花將他從視線里吞沒。

灰色燈光給路上的雪蒙上了一層更加冰涼透徹的寒意，季洋站了很久，在自己將要變成雪花雕塑之前，才終於僵硬的轉動了一下脖子。

「操——」他首先用凌宇丞離開之後，自動找回的聲音簡單粗暴的表達了對疼痛的態度。

隨後他按著腰走到垃圾桶旁，在彎腰下去跟蹲下去之間難以抉擇。

他想把那個指虎找出來。

沒有什麼原因，就是想找到而已。

但這兩種姿勢都會加重腰間的痛感。

最後，季洋用了一個不太文明的方法。

他把垃圾桶踢翻，用腳勾著在路邊磕了兩下，裡面的東西就全部出來了。

好在桶內垃圾不多，跑出一隻耗子之後，只剩下一個食品包裝袋，幾根烤串的竹籤，還有幾團用途不明的餐巾紙。

季洋腳尖扒拉了幾下，發現了指虎的蹤影。

他咬牙蹲下去，抓了一把雪，把指虎撿起來放在上面搓了搓，然後揣進了兜里。

季洋用了三個小時走回了租住的地方，半夜三點多，隔壁的燈光還亮著，那對小情侶應該是愁的一夜沒睡。

季洋掏出照片從門縫底下塞進去。

別客氣，請叫我雷鋒！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在一連串的「我曹」「哎呦」「靠」「凌宇丞我日你大爺」中，艱難的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下來。

季洋背過頭去看了看腰，傷口面積不大，只有兩個小洞，但裡面的創傷面應該挺大而且很深，幾個小時了，還在往外面一點點的滲血。

毛衣跟棉服上吸了不少血，褲腰裡也灌了進去。季洋把褲子脫掉，內褲上紅成一片，跟來了大姨媽似的。

他抽著氣，去洗手間沖洗了身上的血跡，然後從床頭櫃里拿出酒精，雙氧水，生理鹽水，高錳酸鉀，紗布，鑷子等平日必備用品。

當把雙氧水傾倒在傷口上時候，季洋哼了一聲，把臉埋進被子里，捏著瓶子的手上青筋暴跳，一口氣梗在喉嚨里怎麼也拽不上來。

很複雜的疼痛，刺痛，絞痛，一跳一跳的痛，火燒火燎的痛，所有的痛感攪和在一起，摧殘著感覺神經。

有一瞬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幾乎全部麻痹。

什麼都不再記得，包括凌宇丞。

他茫然的睜著眼睛，眼前所有的東西都破碎開來，那個曾經說要帶自己去看世界的少年也一點點分裂成無數的碎片，消逝在眸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