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凌宇丞聲音的那一刻，季洋趴在牆上愣住，他沒想到對方能找到這兒來。

前方車燈太亮，他根本瞧不見凌宇丞的臉，但季洋能感覺到他在看他。

於是在眼神交匯了半秒之後，季洋做出了他的選擇。

他順著牆溜下來跳到地上，身體往前踉蹌了幾下，差點跪倒。

混混們就在這十多秒的時間裡包了過來。

凌宇丞沒有下車，夾著煙的手指撐在把手上，強燈後的臉面無表情的盯著半包圍圈中的季洋。

"打！「左護法李斌喝了一聲，」等著吹哨子麼？「

要擱平時，無論對方有多少人，季洋都不會束手待斃，怎麼著，也得傷幾個找回點本。

可今晚他連站穩都成了問題，當有個人的拳頭朝面門過來的時候，只一下他就被掀翻在了地上，接著就是十多雙拳頭和腳與他的身體碰撞。

其實挺沒意思的，這麼多雙手和腳，還沒凌宇丞給他的那一下來的疼。

這樣的挨打一整年了。

早已經習慣了，身體幾乎有了記憶和抗性，對這種程度的傷害好像已經麻木了。

季洋完全沒有逃跑或求饒的慾望，就像獵物面對黑洞洞的槍口那樣。知道自己逃不過，反而坦然了。

坦然到甚至讓對方怒意叢生，你看，我就這樣了，我把我最柔軟的部位亮給你，隨你怎麼高興。

凌宇丞下車蹲到他身邊的時候，季洋眼前都是黑蒙蒙晃動的影子，五感暫時與外界絕了緣，耳朵里只有自己的聲音。

「你到底想幹嘛啊？」

他呲著血淋淋的牙沖眼前虛幻的黑影笑，「有本事你弄死我啊，凌宇丞，丞哥。」

這樣的話語換來的是頭部被人狠狠踹了一腳，耳中頓時轟鳴成一片，季洋在劇烈的疼痛中呼吸有短暫的停頓，他的眼睛大張著，卻什麼也看不到。空洞，無望，像極了凌飛燕死時的神情。

凌宇丞突然揮了李斌一拳，眼神極其兇狠。

隨後他轉身上了車，發動引擎，雅馬哈R系機車轟鳴著離開。

被丟下的眾人面面相覷，有個混混小弟問，「斌哥，現在怎麼辦？」

李斌摸著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嘬著嘴裡的血道，「還能怎麼辦，撤啊！等我一個個送你們呢？」

十字路口，凌宇丞伏在機車上玩打火機，李斌過來時，他剛剛抽完第三支煙。

「丞哥，」李斌看了看他的臉，「你是不是不高興了，我踹的狠了？」

「你還真想弄死他？」凌宇丞看著他。

「不是，」李斌撓撓他的十年如一日的飛機頭，不爽道，「你看那小子他媽欠艹的樣子，不弄死他弄死誰啊？「

「我剛剛從裡頭出來，」凌宇丞說，「你想因為一個垃圾把我們一輩子都搭進去麼？」

「那咋弄？」李斌瞪起眼。

「等著吧，不急。」凌宇丞輕笑，又重新發動了車子，「上車。」

在那群人做鳥獸散一會兒後，季洋的意識漸漸恢復清明，大傻不知何時蹲在他身邊，正低頭看著他傻呵呵的笑。

季洋先是被垂下的亂糟糟頭髮嚇的呼吸又一次停頓了好幾秒，後看清楚是他之後，又啞著聲音罵，「靠，大傻，鬼都被你嚇活了。」

身體到處都疼得厲害，他試了一下，沒能起來。

第二下，還是沒起來。

第三下時，肋骨傳來一陣刺痛，季洋嘴裡罵了一聲不動了。

但是隨後他就意識到躺在這裡等死有一個問題……

大傻或許會像暖那隻臟乎乎的喵咪一樣，把自己包在他的破臟棉襖里。

棉襖里有跳蚤，有常年不洗非常』回味悠長『的味道，如果被它包住，估計自己會詐屍。

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季洋覺得即便死也不能死在這條街上，最好能回去。

於是他在冰冷的黑夜裡給自己加油打氣，忍著開口就想問候凌家祖宗十八代的衝動，咬牙從地上爬起來，扶著牆一步一挪的往出租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