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洋醒過來已是中午十二點，他睜開眼睛，盯著屋頂楞了好一會兒，意識還是一片茫然。

我在哪？我是誰？

哦，我叫季洋。

那……他媽的我在哪？

白森森的天花板告訴不了他答案，季洋頭偏頭的同時把手一揚，有個聲音急忙響起，「哎、哎、小夥子，你不要動！」

但嘴比手還是遲了一步，手背上的針頭已經被季洋毫不自知的甩了出來，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起了一個大包。

「你這孩子動作挺快！」一個中年阿姨急急忙忙跑過來把輸液管扯下去掛回瓶子上說，「我去叫護士，你躺著別動。」

季洋沒明白，看著手背上冒出來的血珠出神。

外邊有人邊抱怨『為什麼不好好看著病人，別讓他亂動，我們這麼忙，都滾針一次，哪能顧得過來。』邊跟著出去的阿姨走進來。

季洋聽見阿姨有點鬱悶地解釋，「我就是吃了個飯。」

他的手被人抓住，微微的涼意滲進皮膚，空氣里瀰漫出乙醚的味道，接著手背傳來一下很輕的刺痛，「好了，這回好好盯著。」有人說。

直到這時，季洋出走的意識才漸漸回籠，他判斷出來自己應該在醫院，但是誰送他來的，不知道。

季洋瞧了眼在床邊給他掖被子的阿姨，不認識。

於是他把目光放在中年婦女的身上，護工看他眼中清明笑道，「小夥子，你醒了啊？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你是……」季洋張了張嘴，但沒能發出聲音，中年婦女卻已經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是你堂哥請來的護工。」

「護工？堂哥？」

「對呀，」護工阿姨說，「你堂哥說他有事情要外出，這兩天讓我照顧著你。」

季洋感覺自己的腦子發燒之後可能壞掉了，否則他怎麼聽不懂這個阿姨說的話。

堂哥？哪個堂哥？他什麼時候有了這麼關心他的堂哥？這麼關心的堂哥他媽的什麼時候知道他的住址的？

最後還是護工阿姨拿了住院登記簿並且給他描述了所謂『堂哥』樣貌年紀之後，季洋猜想，應該是有人好心送了

他來醫院。

是秦浩嗎？

季洋搖搖頭，否決了這個想法。

如果是秦浩的話，上面的住院信息里就不會寫病人叫陳二狗，家屬叫李二牛，關係堂哥，後面綴了一串手機號碼。

如此接地氣，土的掉渣的名字一個姓陳，一個還姓李，是怎麼成為堂兄弟的？！

季洋瞪著眼，非常無語的在心裡吐槽，但想想人家好心送自己來醫院，還付清了所有費用，他努力把腦海里奔騰而出的千萬隻草泥馬拉了回去。

但究竟是誰呢？

」二十七八的模樣，寬眉俊目，個子高高的，戴著耳釘，理著寸頭，身穿黑色夾克，說話很和氣，看著像幹大事的人。「阿姨描述道。

季洋從自己的記憶里搜尋了一遍，符合這樣特徵的人不多，兩三個，不過應該都不是。

但凡是他熟悉的人，都不會留下這樣的名字。

他摩挲著住院薄上面填寫的那個聯繫人電話，猶豫了一下找了手機撥了過去。

凌宇丞打了出租正往家裡走，電話響了，他接起來，裡面傳來一個沙啞卻熟悉的聲音。

「喂？」季洋試探的叫了一聲，凌宇丞沒說話。

他看了看手機，清了清嗓子又加大聲音說了一句，「你好，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是季洋。」

對方還是沒聲音。

季洋以為自己的手機出了問題，拿下來湊到眼前瞧了瞧，又』喂『了幾聲，對方直接掛斷了。

他再撥過去，那邊已經是不在服務區的狀態。

見了鬼了。

凌宇丞冷著臉拉黑季洋後，把電話給肖宇打過去，號碼撥到一半，又掐斷，面無表情的揣進了兜里。

那人就是故意留下他新號的，他還去他媽的什麼興師問罪。

掛完了三瓶水，季洋感覺好了很多，燒退了，嗓子也沒那麼啞了，難得竟然覺得有些餓了。

護工阿姨給他打來了青菜小米粥。

很難吃，好在他現在沒什麼味覺。

五分鐘就把所有的東西都掃空了，空蕩盪的胃被食物填充，暖洋洋的，舒服了許多。

下午家裡打電話來問他回不回家，季洋本想說不回，但回頭一想如果他不回去，老爸星期天就會給他送吃的跟換洗衣服過來，想到出租屋如今滿目狼藉的情況，他還是說，「明早回。」

「不行，你得住三天！「阿姨豎起三根手指沖他說。

季洋趕緊捂住電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先不要說話。

跟母親聊完，把電話掛斷之後，那阿姨笑眯眯地問，「跟人打架了吧，不敢讓父母知道？」

季洋想說沒有，護工阿姨擺擺手一副十分了解真相的表情，「別蒙大姨，你身上的傷可不就是跟人打架來的麼？」

「我兒子也時常個人在外面打架，」阿姨嘆氣，「你們這些半大小夥子啊，管不住，盡讓家裡操心。」

「不過你挺孝順的，還知道瞞著爸媽，只是你這一身傷，父母見了得多心疼啊？還發燒感冒……「阿姨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一邊收拾了碗筷去外面的水池洗。

季洋聽著洗水房裡傳來的嘩嘩水聲，靠在床邊發愣，過了一會他拿起手機把那個所謂堂哥的號碼保存了下來，備註寫了：李大牛。

傍晚，醫院臨下班前，季洋不顧醫生的反對，強行出了院。

明天大清早就要回家，他今晚必須回去把自己收拾一下，身上的衣服都還是髒的，澡也沒洗，渾身黏膩的難受。

好在除了身體乏力之外，感覺還好，畢竟幾瓶藥水注進身體里，效果還是立竿見影的。

季洋小心翼翼的撐著牆洗了澡，後腰潰爛的肉已經被掛掉了，醫生重新給他弄了藥包了紗布，並囑咐他每天來醫院換次藥。

季洋以高三學生課業繁忙拒絕了，醫生只得聽他的要求讓他把藥帶回去，自己弄。

家裡還是亂成了一團，看一眼就叫人心煩意亂，季洋嘆了口氣，沒力氣收拾。

沒有多餘的褥子，他從櫃子里抱了床新棉被，一半鋪了一半蓋在身上。

白日里昏昏沉沉的睡了太久，這會兒反倒清醒了，季洋睡不著，也不想動，把自己包成了一個蛋卷在床上挺屍。

好不容易有了絲睡意，電話突然響了。

季洋嚇了一跳，嘴裡罵著卧槽接起來。

「我在你住的樓下。」聲音是秦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