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場雪來得有些突然，雪花從那銀灰色的天空上飄落下來，一抬頭就能夠看到那如柳絮一般的雪花，漫天飛舞。

簾外雪初飄，姚夭還坐在妝鏡之前挽著頭髮，妝奩盒打開，裡面都是她最心愛的胭脂首飾。初春時撿起的桃花瓣依舊是靜靜地躺在胭脂盒的旁邊，只不過已經變的幹枯，無比的脆弱，只留下淡淡的香味。

昨夜點在床頭的燭火還沒有燃盡，冷風從窗縫中擠進屋中，燭火也隨著風時不時地跳動。屋內也是滿室的寂靜，只有窗外雪落下的聲音回蕩在耳畔，在這樣寒冷的雪天倒是添了一絲祥和。

姚夭打理好了自己的妝容，頭髮也已經挽成髮髻盤在腦後，最後還是不忘在眉間點了那一點硃砂。可這最後一筆剛剛畫完，畫筆剛落，就只聽到自己的院中傳來了一陣動靜。

院子中似乎是來了什麼人，從窗子往外看過去倒是看不見人影，只不過那腳踏在雪上發出的聲響也格外的明顯，緊接著就是三聲敲門聲，之後卻再也沒有任何的動靜了。

姚夭放下手中的畫筆，走到門口直接打開了房門，冷風一下子灌進了這溫暖的內室之中，還有幾片雪花也一併涌了進來，落在暗紅色的地毯上。而門外站著的赫然就是只有一牆之隔的宋言。

宋言身著一件暗色的斗篷，裡面也是素色的棉衣，斗篷胸前的帶子也只是草草地繫上，倒像是隨手拿了一件外衣就從家裡跑出來的。

而姚夭的衣裳就顯得比較單薄了，一件紅色上襖，下面是一條黑色馬面裙，裙擺處還綉著水紋錦鯉。這樣一身襖裙雖說是羊絨所制，站在雪中也如同紅梅一般艷麗，可到底還是有些寒冷。而姚夭在這屋中也已經待了許久，被冷風一吹還是不禁一抖。

「跟我來。」宋言見到她開門，二話不說就拽上了她的手，拉著她便出了房門，面上似乎還帶著一絲欣喜。姚夭被他這麼一拽也沒有反應過來，就連房中的妝奩都還沒有合上，蠟燭也還沒有熄滅。而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了院中的那棵桃樹之下。

兩個人終於是停下了步子，但宋言卻沒有放開姚夭的手，就這樣將那有些冰涼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看到她有些單薄的衣服，這才意識到了什麼，送開了她的手，將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到了她的肩上。

姚夭只覺得自己瞬間就被一陣溫暖所包裹了，抬頭一看就只看到宋言的那一張笑臉，臉上不由得一紅，低聲開口：「你把我拽到這裡做什麼？」

「抱歉，我剛剛是太激動了就直接將你拽出來了......"宋言歉意地笑了笑，抬起手仰頭指了指那棵已經比圍牆還高的桃樹，「你看，這樹已經長到這麼高了。」

姚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卻是除了那光禿禿的枝幹什麼都沒有看到，不禁也有些疑惑：「雖說如此，可這樹每年也都會開花結果，長高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就為了這件事將她拉出來也太奇怪了吧。

而宋言卻是依舊仰視著那棵高大的桃樹，緩緩垂下了胳膊，尋著身邊人的那隻小手一把捉住，之後就再也不肯放開了。

「夭夭，現在還是冬天，這棵樹也是光禿禿的只剩下了枝幹。等到這棵桃樹再開花的時候，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句話說的很輕，幾乎是要融到風中消散了，可是姚夭卻是聽得十釐清楚，一字一句都是無比的清晰。一時間，風聲，雪聲，就連自己的呼吸聲似乎都已經聽不到了，耳邊就只剩下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你願意嫁給我嗎？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冷了，姚夭只覺得她的臉頰有些發燙，手也不自覺地撫上來了胸口，那裡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一下，兩下，三下......

那句話中的情誼是否不假？這顆心又是為誰而跳動的？

宋言看著身旁這個他最心悅的女子，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不知道她會不會拒絕自己，會不會覺得他這樣太過失禮以至於之後不再和他來往。他不知道，也不確定，但卻也不後悔。

他暗暗收緊了握著她的手，卻不想那隻纖柔細膩小手卻先一步回握住了他。宋言心中一跳，再抬頭就只見姚夭仰著一張小臉正看著那棵高大的桃樹，而她的臉上不知是不是胭脂的緣故，染上了一抹緋紅。

「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宜家。這樣的景象一定很美吧？」

「你......」

宋言只覺得緊張，心跳也不禁有些加快，而他就只看到身邊的女子緩緩轉過頭來，面上帶著淺笑就這樣看著他，而後點了點頭。

「我一直是都在期盼著可以在這桃花怒放之時，顏色鮮艷如火之時，披上嫁衣。」

雪花落在地上，發出聲音十分得輕微，但卻連風聲都掩蓋不住。宋言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腦子還有些空。他只知道，他現在十分希望那落在地上的不是雪花，而是桃花。

宋言從來沒有這麼清醒，他們兩家人就只有這一牆之隔。這件婚事他和父母親一說便同意了下來，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就到了隔壁去提親。整個冬天都過得紅紅火火，就連那刺骨的寒冷似乎都被這樣的喜事掩蓋了，只留下無盡的暖意。

自從婚事定下來之後，姚夭就再沒有見到過宋言，她也知道宋言要和家人一起打理著他們的婚事，而她也是在自己的閨閣之中綉著嫁衣。她的女紅並不是很好，就算是一針一線認真綉著也還是有些拿不出手，但就算如此這件嫁衣還是傾注了所有的心血。

竹笛聲偶爾也會從窗子飄進到屋裡，可是姚夭從窗外看過去的時候卻又不見人影，就算是跑到院子中，從前坐在圍牆上的人也不在，就只有笛聲穿過圍牆飄進她的心裡。

就像是那棵高大的桃樹一般，終究是會越過那倒圍牆，將花瓣撒向另一個院落。而那清脆婉轉的笛聲，也還是會透過磚瓦，傳到兩個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