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篇（二）

輕盈落在屍獸的面前，清明將蟲笛一橫，聲音由原來的悠揚突然變得尖銳刺耳！

如此顯眼的位置，就算想不注意到都不難，屍獸似被笛聲刺激了一般，怒吼一聲就向清明衝來！

「碧蝶！」

清明的聲音就像魔咒一樣，一大群蝴蝶忽然擋在了她的面前攔住了屍獸的去路！

有戲！

清明的心情驟然開朗了起來，可就在下一秒，屍獸一爪就將蝴蝶牆撕了個粉碎！

七零八落的蝴蝶屍體在清明眼前飄落，時間好像在這裡靜止了，清明愣愣地看著屍獸張著血盆大口向自己咬來——

「小心！！」時間瞬間回歸！笑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衝到清明身旁抱著她衝到了另一邊，兩個人重重地摔到地上滾了好幾個圈，衝力太大直到重重撞到土牆上才停下，屍獸咬了個空！

這一下似乎惹惱了這個大塊頭，清明只覺得頭暈目眩，一股血腥味迅速沖了上來，她幾乎是噴出了一口鮮血。屍獸趁這時間也看準了她們的位置，向她們奔來！

嗖——

一把利劍破空而來！

「喂，看這邊啊大塊頭。」不論何時，純陽少女的嗓音聽起來都那麼不可一世，只是這種不願落於人後的驕傲在這時可是幫了笑語和清明的大忙，屍獸被她的聲音一吸引，猛地調轉了個方向，向純陽衝過去！

「…喂！你還好嗎！」

笑語翻了個身從地上爬起來，抱起了倒在地上的清明，她根本不敢用力，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清明的傷勢更重：「喂，女人，醒醒！」

那一下撞得實在是太過猛烈，清明足足緩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了意識。周身的碧蝶繞在她身邊不停地飛舞，清明抬頭，看著少女皺緊的眉頭：「屍獸呢？」

笑語像是磨了下牙：「在和那純陽斗呢，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一個人打不過的！」一聽純陽少女居然一個人去與那屍獸爭鬥，清明心下一緊，顧不得身上的傷口，抓住了笑語的手腕，「帶我去！」

「你還嫌你死的不夠快麼？」笑語惡狠狠地瞪著她，心頭莫名一陣火氣上來，猛地把清明往地上一摔，疼得清明悶哼一聲，「你給我好好獃在這裡，我去一探究竟！」說罷，抄起打狗棒便尋了剛剛少女引走屍獸的路途，獨留清明一個人在原地。清明握緊了手裡蟲笛，艱難地翻了個身想要爬起來，只是這小小的舉動卻引得全身都在劇痛。周身的碧蝶像是有靈性一般，圍繞在她的傷口處，直到清明覺得自己好些了，才敢起身在原地打坐恢復一下。

現在她心裡好似被火燒灼著，不停地催促著碧蝶快點幫自己恢復……

那個丐幫……

清明腦海里都是笑語離去的背影。那個背影與幼年時師姐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一點點地重疊，最後合成一個。師姐最後召喚出的靈蟾就像一堵厚實的牆，攔住了那些屍人的攻擊，而笑語手中的打狗棒這次也同樣地橫在她身前，保護著她，這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上一次，她是懦弱的逃避者。只知逃跑，最後把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師姐留在那裡孤獨地面對著恐懼與死亡。

只是這一次，她不會讓笑語出事的。絕對不會。

當笑語趕到的時候，正好看見屍獸一爪將純陽少女甩出去，少女重重地撞在旁邊的樹上，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血。

衝擊力度之大，連要兩個人才能合抱的樹幹都折斷了，少女吐出來的血染紅了她的衣服，看起來就像是在純白之地綻放的、紅色的花。

眼看著屍獸朝她奔過去，笑語提起一口氣，快速衝到屍獸的身後，一步躍起，手中的打狗棒狠狠地砸在屍獸身上！

她沒想到這個屍獸居然這麼難對付，她基本上用了十成的力氣都沒有擊退半分！笑語與屍獸就這樣僵持著，她努力向下壓打狗棒，可力量卻始終差那麼一點，屍獸一個仰頭，就把笑語擊出了數尺！

此時笑語根本無暇顧及純陽的情況了，她沒有想到這個屍獸居然這麼強力，然而屍獸顯然是被她剛才的行為激怒，張開血盆大口就向她撲來，笑語轉了下手中的打狗棒，腳下用力，也向屍獸衝去！

「呀啊——！！！」

屍獸震天的咆哮，以及少女的怒吼交織在一起，巨大的衝擊波盪開，笑語咬緊牙關將手中的打狗棒揮了出去，啪，啪，啪，一下又一下地擊打著屍獸！

砰地一聲，笑語揮出了最後一下，打狗棒正中屍獸的腹部，把它推了出去。

笑語大口地喘著氣，她從來沒有遇見過這麼難對付的「對手」，此時就算是略佔上風將它推了出去她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笑語立刻靠近，啪啪啪繼續對著屍獸就是一頓暴打！

屍獸又如何能忍受的了這般欺侮？它張開血盆大口就朝笑語咬來，笑語剛剛氣血上涌，一股腦兒地就都招呼上來了，沒有注意各個招式的收放，而屍獸這個時機選擇的，正好是她處於僵直的時間！

糟了！！

「碧蝶！！」

嘩啦啦一下子，又是許多蝴蝶鋪天蓋地地飛到了笑語面前，組成了一堵牆！餘光中，清明的紫黑色襲來，拉著笑語的手就向旁邊跑去！

「碧蝶堅持不了多久，快走！」

再一次見到這個女孩的時候，她臉上沒有了之前的猶豫，取而代之的都是堅定。話音還未落，就看見屍獸又是一爪子撕碎了清明的碧蝶！

「往這兒走！」笑語扯了她一下，示意她往後山的老林跑，兩個人就這樣牽著手往深山裡跑去，這樣密集的林子，必定能起到延緩屍獸腳步的作用。

「我們先把它引到後面，村莊裡的農民平時很少到這裡來，據說人跡罕至。」笑語聽見清明平靜的聲音，「我剛剛用冰蠶給那個純陽弟子療了傷，只是她受的傷太重需要一段時間。把屍獸引到這邊來，也可以降低她的危險。」

笑語靜靜地聽，她能感受到女孩的手心裡滲出了些許汗液，看來她的內心並不如她的外表那般堅定。兩個人在前面拚命地跑，屍獸在後面窮追不捨，她們要將屍獸引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不會傷害到別人的地方，由她們兩個人來解決它！

忽然，前方的地形讓笑語眼前一亮：「就那裡了！」她轉頭對清明說，「待會兒我把它引到前方的山坡前解決掉，你離我遠一點，一旦看我受傷一定要治療好，拜託你了。」

「我知道了。」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笑語一把摟住清明的腰，幾步就飛到了不遠處的小山上。屍獸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看起來就像是打算直接躍上來！

笑語著地後立刻把清明推了出去，就在她舉起打狗棒的那一瞬間，屍獸就已經一躍而起，跳到了半空中！

笑語眼神一凜，幾乎將全身力量都凝聚到這一擊上！

「蜀犬吠日！！」

孤注一擲，成敗在此一舉！！

就在笑語沖向屍獸的時候，屍獸的身體居然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動了下，與笑語擦身而過！

而它真正的目標，居然是笑語身後的清明！！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凝固了，屍獸向清明衝來，清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呆愣在地，一人一獸的距離近到清明甚至連它口中巨大的腥味都聞得清清楚楚。

清明緊緊閉上了眼。

完了……這下真的要死了嗎……？

可是想像中的痛楚並沒有降臨，清明試探性地睜開了眼，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一邊仰頭灌下一壇好酒，一腳踩在屍獸的頭上把它狠狠地踹回了地上。

「喂，我說你啊，都跟你說過要小心點了。」

男人把壇中剩下的酒一飲而盡，順手丟掉空罈子，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還是一點都沒變過。清明忽然發現自己其實緊張得腿都在發抖，只是剛剛注意力太過於集中，沒有發現罷了。

「嗚……」

清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搞得序南風手足無措：「喂，丫頭，怎麼就這麼哭了，來來來別哭了，看我替你教訓這玩意兒啊。」

笑語已經落到了山上，冷臉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序南風掏出翠綠的棒子，指了指下面的那一坨巨獸：「就是那玩意兒？好嘞，待會兒準備庖丁啊。」

「唰」地一下，序南風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視野中，笑語心下一驚，急忙轉頭看向山下，視線正好捕捉到序南風一棍敲在屍獸的腦袋上！

腦漿四濺。

綠色的血液與白色的腦漿幾乎同時迸了出來，濺滿了整個山坡。

什……什麼？！

這個人……居然這麼強？！

看著序南風飄回來的身影，笑語皺緊了眉頭。

如果是自己和他敵對的話，自己又能在他手下堅持幾個回合？

這個答案，她不敢想。

「哦？這是誰家的小姑娘啊？」等序南風再次回來的時候才發現山坡上還有一個笑語，「喲呵，居然還是我們丐幫子弟？哪個長老門下的？報上名號來。」

滔滔不絕。

笑語沒有理他，只是淡淡對清明道了聲謝：「多謝了，有緣再見。」

「喂……！」

如同來時一樣，笑語很快就消失在了空中。清明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已經找不到她人影。清明嘆了口氣，把火力轉向序南風，她瞪了序南風一眼：「你怎麼來了？」

「我不放心你啊。」男人把打狗棒插回腰間，聳了聳肩膀，「萬一被人欺負了，你能打得過人家麼？一來看，果不其然，還是被欺負了。」

「……」

「不是要接人麼？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哦。」

後來，他們將純陽少女安排好了去處，剛準備要走的時候被村長攔住了去路。清明剛要問，就看見村長把一包沉甸甸的碎銀塞到了她的手裡。

「這是……？」清明疑惑。

「原本是托一位丐幫俠士幫我們除掉屍獸所開出來的條件，不過剛剛那俠士說，屍獸不是她除掉的，她不能拿這個錢。」老村長看起來和藹可親，他把布袋交給了清明，「感謝大俠為民除害。」

「……」

清明拿著手中的碎銀，心情有些複雜。

想起少女拿著打狗棒擋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忽然又很擔心她。想知道她現在在哪裡，沒有拿酬勞，現在是否有足夠的錢找個客棧吃飯打尖。

……江湖這麼大，什麼時候還能再見？

「喂，發什麼呆，走了。」

回過神的時候，序南風已經走了挺遠的距離了，正回頭招呼她。清明傻笑了下，轉頭看了一眼這個村莊，又屁顛地跟上了序南風。

如果有緣，一定，一定會再見的。

她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