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空翎篇（一）

「喏，照著這藥方去抓藥，服用月余，胎兒自然會安定。」

已經入秋，長安城外秋風瑟瑟，滿目蕭索。慕空翎坐在一個小小茶館內，呷下一口溫度涼的正好的茶。不知南部惡人谷與浩氣盟的戰事如何了，每每一次交戰，總是會有幾分領地的變化和大批的傷患，這也是必然的。少女的眼神有些放空，待來人謝過她之後，便一個人坐在這長條木椅上小口小口地喝茶。

想這破落地方也不會有什麼好茶，更別提與萬花谷的相比了，想必之前師兄來到長安的時候，是不是也做此感想？

想起師兄，慕空翎嘆了口氣。

師兄從前就有著一顆願意為天下蒼生奉獻的心，多少年了從未改變。兩年前，他毅然決然地出谷，只是到現在也沒有一絲音信。師父曾搖頭輕嘆自己就當少收了這麼個徒弟，白白一個不孝徒，可慕空翎一直堅信師兄一定是有苦難言，或者，是在外遇到了什麼事才不和師門主動聯繫的，否則，明明是那樣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又怎麼會平白無故地失了音信？

慕空翎是七日之前來到長安的。許久前因機緣巧合認識了一個來自苗疆的女子，名叫清明。約莫一個月前的時候，她傳書給自己，說她所在的幫會需要一名萬花谷的醫生，希望自己來幫她。藉此機會，慕空翎打算來這江湖上看看，希望能尋到一絲師兄的消息。

她在谷里對江湖上正邪之爭的事情也略有耳聞，只是她並不覺得浩氣盟就一定是所謂的正義，而惡人谷就必定是邪惡，或許還有個說出來會讓人吃驚的想法，少女覺得相比於浩氣盟，她是更嚮往惡人谷自在逍遙的生活的。此番出谷，她也是希望能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感覺，來感受一下這個江湖的真實。

「慕姑娘，慕姑娘！」正在她一人小憩之時，忽地傳來幾聲急呼。來這長安的七日，原本是與清明約好了的，她早到了七日，也不知道清明何時才能與她相會。只是這長安城內有不少人見得她是萬花谷的子弟，有時就會有傷者來求助於她。作為醫者，救死扶傷，懸壺濟世，這本就是她的理想，所以也就不在乎累與否。好在這些人都不是白白求她來看病的，所來之人，必定會準備一些酬勞，這也讓慕空翎有了可以維持生計的活兒。

「莫要急，發生什麼事情了。」

少女看向來者，來人滿頭是汗，雙手不停地顫抖：「慕姑娘，剛剛有人與神策軍爭鬥不休，神策軍還傷了我媳婦，慕姑娘求你救救她！」

「我知道了。」慕空翎拿出她的判官筆，看向來者，「你帶我過去。」

看得出來，這裡有剛剛打鬥過的痕跡，只是現下一個可以活動的人影都見不到。

「慕姑娘請跟我來。」男人一邊說著，一邊跑到一個草堆旁邊，慕空翎緊跟其後。只是男人剛跑了過去就怪叫一聲向後退，跟在他身後的少女來不及剎住，和他撞了個正著。

「發生什麼事了？」

少女繞過他，往草堆那裡一看，就看到一個面色蒼白的農婦倚在草垛上，而在她身邊，有一個男子正單膝跪在地上，閉著眼睛為她把脈。

「你是誰？！」見到此幅景象，男人已經忍不住了，他擼了下袖子就要向一身黑紫衣的男子走去，只是慕空翎看了看他的背影，有些微地發愣。

是同門？

只是男人還沒走過去的時候，就看見那個男子站起了身，背對著他們對那農婦說道：「只是些皮肉傷，看起來比較重而已，已經包紮好了，只需靜養些時日，按時換藥，就無大礙。」

這個聲音……

慕空翎微微睜大了雙眼，她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前的這個男子比離谷前又長高了些，肩膀也更寬闊了，如墨一般的頭髮柔柔順順地披在腦後，如此端正地站著，就透出了一種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氣質。只是看著背影，慕空翎就覺得他再也不是曾經那個稚嫩的少年了。

再也不是，那個她熟悉的葉同潛。

男人的步子驟然停了下來，似乎同樣處於發矇的狀態，他本以為這個男人要對自己的妻子做些什麼，沒想到他也是萬花谷的醫生，而且還替自己的妻子包紮好了身上的傷口。這讓他一時間有些決不定到底是繼續走過去揍他還是感謝他。直到醫者轉過了身，目光在男人身上稍作停留，便看見了身後的慕空翎。他顯然也呆了一下，眼神中滿是意外：「……空翎？」

語氣中稍稍有些遲疑，顯然是少女在這兩年裡成長了不少，變化大到他不敢確定地相認。

是了，就是這張臉。兩年之間他瘦了不少，下巴尖尖，只是目光依舊溫和，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冬日裡最為溫暖的陽光。

多年不見了，同潛師兄。

「師兄，去了浩氣盟麼。」

「嗯。」

稍晚些的時候，兩人一同回來，到客棧中用了膳，順便……敘敘舊。其實慕空翎早就明白，憑著葉同潛的性子，他根本就不會進惡人谷，道不同也不相為謀，只是她和葉同潛，終將分道揚鑣。

也罷。

她與師兄信得是不同的道，就算同行，最後也必定會走上不同的路。

「此番前來長安，是要處理一些事情。」葉同潛垂下眼睛，長睫毛如同兩把羽扇，「處理完了，我……就會回谷去一趟。但願師父他老人家莫要責怪於我。」

天色有些暗了，慕空翎扶了油燈，點燃燈芯。黃豆大小的火光點亮了整個屋子，燈光昏黃，卻帶著一股回憶的味道。「你兩年多了也未給師父一丁點的音訊，師父他老人家早就當沒有收過你這個徒弟了，你回去，也只會讓師父心煩而已。」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慕空翎的話語里多了些怨恨的味道，「師兄，你還是不要回去讓師父傷心了。」

「……這樣麼。」

「恐怕師兄心裡，現在也只有這浩氣盟，沒有萬花谷了吧？」慕空翎的手握緊成拳。少女眯了眯眼睛，看著手腕上戴著的瓔珞，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這也是你的選擇。」

慕空翎好像聽見了葉同潛輕輕的一聲嘆息：「我也是有苦衷的，空翎，你就不要這樣咄咄逼人了。」

「我咄咄逼人？」很奇怪的，少女語氣平靜，她也很好奇為什麼自己現在居然一點都不生氣了，「若是師兄這樣想的話，那空翎，也無話可說。」

少女清脆的聲音和這樣詭異的話語交織在一起，讓葉同潛輕聲地住了口。

「我先走了。」

獨留青年一人在屋裡，靜靜發獃。

「空翎，空翎！」來到與清明約定好的地方，沒想到女孩兒已經在等了。慕空翎看了看她身邊的男子，這人她也認得，是清明幫會裡的人。清明迎了上來：「抱歉來晚了，你是不是在這裡等了很久？」

「還好，並沒有什麼大礙。」女孩兒對她笑，沖序南風點了點頭，「這位，就是幫主序南風了吧？」

「我認識你啊，清明常常提起你來著。」序南風笑得一臉不正經，「不必這麼拘禮，走，回幫里哥哥帶你吃香的喝辣的，保管你過得舒舒坦坦。」

清明一臉無奈：「你又開始了。什麼時候才能把你這種輕浮的性子給改改？」

「啥輕浮啊，你有見過像我這麼帥的輕浮男人麼。」

看著兩個人之間的鬥嘴，慕空翎噗地一聲就笑了出來，剛剛與葉同潛不歡而散的陰鬱也一掃而光。她不知道這到底是偌大江湖中多麼渺小的一個點，只是，如果是這樣，可以和朋友一起如此快樂地生活，為了她們共同的目標而努力，這種生活，正是她想要的。

惡人谷並非全都是宵小之輩，他們所有的，或許是那邊的人無法理解的福祉。

「走吧，我們回幫里。不是說有病人需要我醫治麼。」慕空翎笑道，看著清明手忙腳亂地隨身找銀子，準備乘馬車回幫會的時候，她忽然就覺得，這樣的生活，真的就很好。

-----【小劇場】-----

慕空翎：師兄，是去了浩氣盟麼。

葉同潛：嗯。

慕空翎：（笑眯眯舉起判官筆）那正好，我剛剛修習了花間游，師兄想試試哪個dot爆菊呢？嗯？

葉同潛：………………。

葉同潛：媽賣批。

葉同潛：兩年未見的師妹看見我之後居然要爆我菊，怎麼辦，急，在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