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同潛篇（十二）

「師兄，你昨天到底做什麼了？為什麼病情更加嚴重了？！」

第二日，慕空翎不放心他，再來把了一次脈，結果令這姑娘大為惱火，葉同潛看得出來她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怒火：「若是你昨日好好休息，今天病情不會加重，你昨晚是不是又下地了？」

葉同潛抿了抿嘴唇，他的嘴唇幹燥得起了皮，只輕輕一個動作，唇中間就裂了一個血口，血腥味竄上來，嘴唇鑽心地痛。說起昨晚，葉同潛只想找個地縫趕緊鑽進去，他現在臉上肯定紅一陣白一陣的。昨天晚上，他和唐無期……做過了，早上起來的時候，腰和後面都很痛，頭像是要裂開一樣。男人並不在自己身邊，看著滿床的狼藉，葉同潛努力支撐著身體起來換上了新的床單，再躺回去時，身體累得就像散了架，不知不覺地就昏睡過去，再醒來，發熱的感覺就比昨日更嚴重了。

也難怪慕空翎會說自己……

「我昨日……在床上躺的太久了，便想下地活動一下……」極力編排著蹩腳的謊言，也不知道自家師妹能否看出來。慕空翎臉上將信將疑的神情讓葉同潛很是不安。再一次有了做了錯事跪在師父面前聽著師父訓斥時的那種感覺。慕空翎還想再說他兩句，不過看著青年臉上委屈的模樣，不忍再責怪：「罷了，罷了，你作為一個醫生，連自己的身體都照顧不好，以後有哪位病人願意來找你葉大大夫？這事我不再嘮叨，你自己看著辦。這藥我給你多加些劑量，明天之前一定要把這熱壓下去，你也知道的，時間久了你這腦子或許燒壞了也不一定。」慕空翎半說教半嘲諷，葉同潛覺得在這小妮子面前自己為人兄長的臉都丟盡了。

「我先去給你煎藥，你把這杯水喝了，蓋上被子發發汗。」

「嗯……」

喝水自然是不能躺著喝的，慕空翎把枕頭墊在後面，又將葉同潛慢慢扶起。葉同潛身上什麼力氣也沒有，慕空翎扶他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腰，卻聽到了葉同潛「嘶——」地一聲。

「啊，沒事沒事，昨晚夢見有一堆狼牙軍包圍了我，今天早上起來就發現腰扭了……」慕空翎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怪，葉同潛趕緊又扯了個謊。不過師妹這麼純潔可愛，真的知道昨天晚上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麼嗎……？

（事實證明是你太天真了啊小大夫。）

看著師兄的各種癥狀，慕空翎冷冷一笑。葉同潛一直以為她是因為他昨夜「下地」而生氣，實際上，慕空翎知道了，照著自家師兄這個樣子，唐無期明明是折騰他折騰了一晚上。

她還以為她家無期哥哥是什麼正人君子，居然這麼喪心病狂，師兄還生著病呢都忍不住了？禽獸不如啊他？？

可是這個小妮子根本就不知道，昨晚唐無期和葉同潛做愛的時候，葉同潛的心裡究竟有多煎熬。

眼瞅著葉同潛喝掉了溫水，慕空翎端走了杯子：「哦，這樣啊，那師兄你自己注意一點，我現在去給你煎藥。」嗖地一聲就跑出了房間。

「……無期哥哥？」

她趁著煎藥的當空偷偷去找男人，在發現犯人唐無期的時候，唐無期正背著個行囊，顯然是又要出遠門。慕空翎走過去，看見唐無期有些疲憊的表情，剛想罵他禽獸，卻被唐無期撫到頭頂來的手心給止住。

四周無人，唐無期低頭看向慕空翎，少女有些驚訝地發現，男人的眼睛裡沒有偷腥成功過後的喜悅，反而有點陰沉。

「嗯……？」唐無期摸了摸慕空翎的腦袋，「空翎，怎麼了？」

他這個眼神反倒讓少女開不了口了。

「我……我師兄他……」

「我以後不會再和他親近了。」

「……誒？」

少女吃驚地睜大雙眼。她原本是想告訴唐無期，葉同潛現在病得更嚴重了，她想讓唐無期節制點，下次不要再這麼折騰她師兄了，可是現在看來，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沒什麼，我現在有個任務急需完成，先走一步。照顧好你師兄吧。」唐無期慘慘笑道，「他大概再也不想見我了。」

「……」

唐無期總是這麼來無影去無蹤，慕空翎還沒來得及解釋什麼，男人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不見。

他這話的意思，是昨晚用的強的？

少女低下頭，苦苦思索著，昨晚唐無期一定和自家師兄啪啪啪了，聽著他的話，倒更像是他強迫了師兄。

他們兩個人的事情，真的是越來越亂了啊……

這幾日，葉同潛一直都靠著慕空翎的悉心照顧才得以逐漸恢復。唐無期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他，他也沒有開口去問唐無期去了哪裡，只是慕空翎偶然間撞到他落寞的樣子，心裡就會空落落的。可是葉同潛沒有說，她也不好主動去提，就任憑這件事撂在那裡，讓時間來慢慢撫平傷口。兩日後，葉同潛終於能從床上爬起來了，很明顯地，整個人都瘦了許多。

「你身子剛好，還是不要吃太多油膩的東西了。」餐桌上，葉問君將青菜往葉同潛面前推了推，「多吃點蔬菜吧。」

「嗯。」

葉同潛的目光在飯桌上繞了一圈，卻沒找到那張熟悉的面孔。葉問君知道他要找誰，他的眼神飄到葉同潛細細的手腕上，好像一折就會斷掉。葉問君就算再不濟也能猜出來唐無期與葉同潛之間有點什麼事，只是近日不見唐無期的蹤影，去問序南風，才知道這位唐門弟子又領了一個任務，不過不曉得到哪裡去了。

葉同潛當然也得知了唐無期又接了任務的消息，他沒說話，就安靜地低頭吃飯。

現在的唐無期怎樣，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又過了幾日，葉同潛背著藥簍子去後山采藥材，經過迴廊時，聽見序南風正在和清明聊天。他剛要從離他們不遠的門經過時，卻聽到了唐無期的名字。

走開……快點走開吧。葉同潛在心裡這麼催促著自己，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剛走了一步，還是折回來了。

「你說無期天天跑來跑去的，我真的是看著都替他累。」葉同潛聽見清明的聲音，她嘆了一口氣，「就非得接那麼多任務嗎？葉大夫是他帶回來的，可是他有好好照顧葉大夫嗎？這個男人真是鑽到錢眼裡了，以後我可不會讓姑娘們嫁給這種男人，哼。」

「哈哈哈哈，無期他喜歡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序南風爽朗的笑聲從那邊傳來，「他就是那麼隨性一個人，擔心他做什麼？」

「我哪裡有說擔心他了？？」清明氣哼哼的，可是過了一會兒，聲音還是弱了下來，「他最近喝酒喝得太多了，不笑的時候和無厭真的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我總覺得他有點不太對勁……往外跑的也太頻繁，他需要賺這麼多錢嗎？就算不用這麼拚命，榮煒堂也夠養他們的了，你說無期這是怎麼了呀……」

序南風打開嘲諷：「還說不擔心？你看看你的表情，再這麼下去就成黃臉婆了。」

後面他們再說了些什麼葉同潛沒有再聽，腦子裡回蕩著的都是剛剛清明說的一大堆。

心下隱隱有些不安。

令葉同潛沒有想到的是，當時的不安，居然這麼快就真的應了驗。

那天他正在廚房裡幫著李一彥做飯，忽地聽到大廳里一陣嘈雜，他和李一彥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趕到廳里去，還沒走出門，鼻子里就鑽進一股血腥味。趕到廳外面，就看見一個男人渾身是血地站在那裡，搖搖欲墜，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一塊完整的布都沒有，就像是剛從死人坑裡爬出來的一樣。

可就算變成了這樣，葉同潛還是一眼看出來了，那個人就是唐無期。

他終究還是硬不下心腸斬斷情絲，哪怕是在心裡唾棄了千遍萬遍自己，看見這樣的唐無期，他心如刀割。葉同潛嘩啦扔下手裡的所有東西，不顧一切地跑向唐無期。

「唐無期，你別動，我來給你治療……」

他抱住唐無期，掏出懷裡的筆，準備給男人上一套治療。男人聽到了聲音，微微抬眼看了他一下，卻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往後推了他一把。

葉同潛被他推了個趔趄。再看過去時，就看到唐無期跌跌撞撞地跌進了清明的懷裡。

所有人聽到汀之的尖叫後都趕了過來，人太多了，居然把唐無期給圍了起來。

他聽到清明的笛聲，看到慕空翎揮筆時帶起的綠光。

他就這樣，被唐無期推開，然後隔絕在眾人之外。

沒有人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