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篇（十五）

斯言在蒼雲大營停留了有兩天多的光景了。這期間她只是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接著幫戰場上抬下來的傷患治療，由於白河同意了斯言暫留在蒼雲等朋友前來，餘生這下也輕鬆了很多，經常跟在斯言屁股後面幫她打雜。四喜是不被允許外出的，她偶爾會看到斯言忙碌的身影，而斯言的眼睛裡，卻根本就沒有四喜的位置。

四喜好幾次想要和斯言好好談談，可是自從那天的事情過後，斯言就好像處處躲著她一般，就算看見四喜了，也只是輕輕地微笑一下以示禮貌。包括今天也是這樣。四喜雙手抱臂倚在門框上看她忙碌的身影，就算四喜想要表現一下搭一把手，都被餘生無情拒絕了，理由是她身上還有傷，現在還不能幹這種活兒。四喜在斯言身後看著她起千蝶拉冰蠶，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污沾髒了，心裡自是萬般地捨不得。

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白河那邊四喜還沒去談，等到要走的時候再和他好好說道說道吧，或許她真的是太自私了，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家國天下的職責，可就算是生逢亂世，四喜也想好好選一條自己不會後悔的路走下去。

四喜看著斯言用那雙沾滿了血的手摸了下額頭上的汗，深呼吸了一口，便接著幫傷患處理傷口。有一個蒼雲軍的手腕整個都快斷掉了，斯言從懷裡摸出一隻蠱想要幫他連上，可是剛一掏出來蠱，那個人就像受了刺激一樣地往她臉上扇了一巴掌！

「你這個苗疆妖女！白將軍好心好意收留你，你居然要用蠱來控制蒼雲軍？！！！」他雙眼血紅，猛地將斯言推開。斯言一點反應都沒有，被他一把推在地上，手裡的蠱也不知道掉到了什麼地方。斯言愣了好一會兒，直到餘生來扶她她都沒有反應過來，她低下頭，用手捂住了火辣辣的臉頰。

「沒想到你居然如此居心不良，天知道你這幾天害了多少兄弟？？」那個人越說越激動，用另外一條好腿撐住地面，像是要站起來，他的雙眼血紅，好似要殺人一般，「妖女，我這就去稟報白將軍，揭露你這個妖孽的真面目！」

他剛要一瘸一拐地走，就看見四喜迎面朝他走來。他剛張口說了三個字：「四喜姐……」下一秒，迎接他的就是四喜用力揮過來的拳頭！

四喜一拳把那人打翻在地，她沒有猶豫，直接踩上那個人快要斷掉的腳踝！

整個大廳瞬間回蕩起那個人的慘叫，四喜皺了皺眉，噌地一下把刀插在了那人臉邊的地上，刀刃擦過他的臉龐，帶了一道血痕。整個大廳里的傷兵都愣了，這時候才想起要拉開他倆。四喜抬頭，冷冷的目光掃視了周圍人一圈，所有的人幾乎都被她眼神里的那種不要命的情感給震住了，他們一動也不敢動，剛站起來想要勸架的蒼雲軍又緩緩地坐回了位子上。已經躺在地上的那個，四喜狠狠地用腳尖捻著他傷勢最重的地方，接下來的話便是咬牙切齒的：「斯言好心好意幫你治療傷口，你就這麼對待她一個女孩子？你他媽的臉呢？還要不要了？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想當男人了，跟我說，姐幫你把褲襠里那礙事的東西給砍下來，別謝我。」

地上的男人已經疼得痛哭流涕了，四喜還不解氣，抬起腳來對著他就是一踹。屋子裡的所有視線都集中在四喜身上，四喜覺得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這麼帥氣過。她走到斯言的身邊，打橫把她抱起來，斯言仍舊低著頭，雖然用手擋著，但還能看見她極力隱藏下浮現出來的清晰的五指印。四喜看的是心如刀割。餘生剛想勸勸，就聽見四喜對他說道：「餘生，你去把花大夫他們請過來吧，跟她說這邊人手不夠了，希望她們再多派幾個人過來。多謝。」

說完，她就抱著斯言，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間。

……

…

「你不該那麼做的。」

走了很久，直到人跡罕至的關外，四喜才聽到這幾天斯言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斯言捂著臉，抬起頭看她：「四喜，他們至少都是與你並肩作戰的兄弟，你不該那麼做的。」

「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四喜的聲音聽起來很無所謂，聽得斯言有些上火：「你以後還要在這裡呆，這樣很不利於你的人際……那個人的腳原本就快要斷掉了，你這樣一踩，恐怕就算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了吧……」

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四喜在心裡想著，是他先動了我的女人，還不許我還手麼？之後所有的後果，都是那個人自找的，當時的四喜突然覺得自己就好像當初殺掉阿趙的那時候一樣，腦子裡都是想要殺人，在那一刻，四喜甚至真的有想要把他閹割掉的衝動。

「斯言，我覺得你變了。」四喜把斯言抱得緊了點，她抬頭看著關外漫天的飛雪，「從前的你，又怎麼會甘心給他們治療呢。以前的你明明是那麼高傲，若是那人冒犯了你，他可能真的會死無全屍了吧。如今的你為什麼會選擇忍氣吞聲，而不是讓他萬蠱蝕心呢。」

四喜感覺到了懷裡人兒的身體狠狠地震了一下。她們彼此的心裡好像都有同一個答案，只是心照不宣，或許是因為覺得過於難堪，不想說出口罷了。

——當然是，為了四喜啊。

若是斯言真的殺了人，那麼四喜也難逃其咎，必將遭受到牽連。這些四喜都知道，只是為了自己，當初如此高傲的女王居然會變成今天的這幅模樣，四喜捨不得，也不會讓她受這些苦。那個人愛在蒼雲軍里散播什麼謠言就讓他散播去吧，愛在白將軍面前打什麼小報告就讓他打去吧，若是白將軍因此就趕她走了倒也好，這樣就可以陪著斯言一起回她的老家安靜生活了。

正當兩個人之間尷尬地沉默了下來時，天空中突然有一聲尖銳的鳥叫，四喜抬頭，發現是一直大隼盤旋在兩人上空。斯言伸手，將隼接下來，拿下綁在它腳上的紙條。四喜知道這隼是斯言朋友養的，這幾天它一直都在充當著使者的作用，斯言展開紙條，看了一會兒，卻沒有說話。

「他快到了麼？」

「……嗯。」斯言看著四喜的眼睛，默默把紙條收好，「四喜，我想和你說一個事情。」

「……什麼？」

斯言剛張了口，這時就聽見了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回頭，發現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餘生。餘生看見四喜，大喊道：「四喜姐，斯言姐，快點回去！狼牙軍突襲蒼雲大營，現在急需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