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號秦徵帶著姜杭一起回了青州。

姜糰子背著自己來時的小書包跟在自家小舅舅身旁，外婆拉著他的手直說捨不得，眼眶都紅了起來。

這氣氛實在傷感，弄得姜杭也皺著臉差點兒就要哭起來。他回過頭去看自家小舅舅想找他安慰安慰外婆，卻見他和外公正在交談，語氣神色都是十足的嚴肅。於是也不敢叫他了，只是拉著老人家的手應她:「寒假我一定帶著媽媽回來過年。」

再是捨不得也是有要走的時候，姜杭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扒在窗戶上向外看。心裡頭覺得難受，第一次看見兩位老人家攙著在底下站著，連向來只有嚴肅臉的外公面上都透著不舍。

跟生離死別似的，胸口一陣兒一陣兒地抽得難受。

姜杭偏了頭去看秦徵，只見他已經閉了眼假寐。

小舅舅也是難過的，他知道。

是秦淑靜來車站接的人，見了大半年月沒見的媽媽姜杭心裡頭那點兒離愁別緒也給衝散了一大半，樂得他直往自家媽媽懷裡去。秦淑靜許久沒見了心裡也念著他，現在見了也由得他衝過來，摟緊了自家兒子狠狠在他臉頰親了兩口。

秦徵二十四號要先飛北京，再從北京直飛紐約，從紐約到費城，於是就先在自家姐姐家裡住了一晚上。

姜杭很開心，坐在巴士上開了話匣子簡直就是停不下來的樣子。說自己的幼兒園說自己要上的國小說班上的孩子說鄰居說老師一刻不停，簡直跟獻寶似的，還說著要帶他出去玩兒。

啊呀，真是到了自己的地盤兒底氣都足了不少。

秦徵聽他興緻勃勃地講著，也不打斷他的興緻引著他往下講，這些事兒也很有趣的樣子，雖然給他講得顛三倒四的。

到了家姜糰子就拉著自家小舅舅的手往自己卧室帶，把自己藏的寶貝全都拿了出來。什麼畫片兒啊彈珠吶都是些男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還湊到秦徵臉底下半是得意半是求誇獎地問:「小舅舅你喜不喜歡？」

我都多大了？秦徵挑著眉一一看過來，又不能說我已經過了喜歡這些的年紀了這種話，最後點頭，含糊著「嗯」了一聲。

姜糰子聽著這一聲嗯立即炸開了花，在一堆寶貝里撿起來顆玻璃珠子獻寶似的放到他手心裡，幾分不舍幾分堅持:「小舅舅我把這個送給你好不好？你看見這顆珠子就能想起我……我可喜歡這顆了。」

水藍色的瑩潤的珠子中間兒綴著細細碎碎的銀色星星，像是把整個夜空都裝了進去，光華流轉。

誒……幸虧玻璃製品還不算是違禁物品。秦徵把珠子裝進了行李箱裡頭，拍拍他的臉頰看他的眸子:「我會好好收好的。」

姜糰子一傾身，眯著眼就親了上去，啵兒的一聲。

啊呀，論姜杭耍流氓進化史。

晚上本來姜糰子還想和自家小舅舅一起睡來著，結果看了看只能容下自己那小身板的木床找了個牆角後悔沒讓自家媽媽買張大點兒的床了。

秦徵是第二天早上九點二十飛北京，多虧了秦老爺子姜杭才養好了早起的生物鐘。他跟著兩人亦步亦趨，皺著臉眼圈兒從到了機場就開始紅了。

秦淑靜一直叮囑著簽證護照身份證要帶好，出了國就是自己一個人了，東西是要學的但是也要照顧好身體。需要什麼就買也不要太顧忌錢的事情，缺了打電話。畢竟秦徵自己也不過十七，卻已經要在這種年齡里開始獨立忍受孤獨。

秦徵一面應著著自家姐姐的叮囑，一面去看姜杭。整個人縮在自家媽媽的身邊低著頭背著手用自己的鞋蹭著地面，沒有半分想和他說話的想法。

「姜杭。」秦徵喊他。

姜杭依舊低著頭，不應他。

秦徵嘆一口氣，蹲下身子去看他，說:「小舅舅要走了。」

知道你要走了！姜糰子心底咆哮著，依舊固執著不肯抬頭，只是小聲委屈著小嗓答他:「……我知道。」

「沒什麼想和我說的？」

「……」

好吧好吧。秦徵起身，安檢已經排起了隊，得走了。

只是剛起身還不待轉過身姜杭就衝去去抱住他的腰，手指扣住不讓他走。

這下真的是要走了！

後知後覺。姜杭慌起來，連哭聲也壓不住眼淚掉下來流了滿臉這下全擦在秦徵小腹前的衣服上。

——怎麼這麼能招人心疼？

秦徵放下行李箱，把人抱起來。姜杭立刻就摟住他的脖子哭得哽咽:「小舅舅你不要走！」

秦徵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在他耳邊輕聲哄著他:「我會回來啊，不用多久我就回來了。」

「我不管！」姜杭哭得聲兒更大把人摟得更緊不願放手引起不少人的側目，耍起賴來。反正你都要走了，任性一下些就任性一些了。

秦淑靜見姜杭這麼不聽話，氣得就要把他抱過來，耽誤了可怎麼辦？秦徵搖搖頭，示意她自己來，說:「還記得你送我的玻璃珠子麼？」

「嗯。」姜糰子一邊哭著一邊點頭。

於是秦徵說:「我會想你的。」

——是你說的，看見它就會想起你，就像你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姜糰子終於心滿意足，鬆了力道，任自家小舅舅把自己放下來。

秦徵這才看清姜杭的臉，臉頰哭得泛起兩團紅，汗水打濕了劉海一綹一綹粘在額頭上，眼睫毛上頭還掛著未幹的淚珠，小模樣真是惹人憐。

「好了，回來的時候給你帶糖吃，嗯？」秦徵抽了紙出來替他擦幹凈汗水，抹去眼底的淚水，安慰他。

姜杭嘴唇動了動，最後仍是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讓他走。

他知道他家小舅舅知道他想說什麼。

——你要想我，我也會想你的。

秦徵知道。

——我會想你。

小孩子就是這樣，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就會藏起來不想給人找著。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就恨不能一輩子待在自己身旁，時時秒秒都能見著碰著。要是實在留不住了，就哭，就鬧，企圖能留久一些。

只是該走的終究要走。

姜糰子看著他的背影眼淚汪汪。

咦，要是能有什麼東西能把喜歡的人一直留在身邊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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