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又是站軍姿。

不過這次的站軍姿並沒有站多久，因為很快就烏雲密布了，剛剛還萬里無雲的天空在一瞬間就變得黑壓壓的，濕冷的風不斷從四面八方吹過來。吳解搓了搓手臂，這陰冷的風讓他也覺得受不了。但他並沒有要向方程討回外套的想法。

因為方程現在也很冷。只見方程雖然仍舊站得筆直，但是小半個手都已經縮緊袖子里了，寬大的袖子只露出一半的小小的，白白的手。

教官們也沒有立刻就放他們走，之間橫雷不斷在雲層里翻滾，雷聲悶在雲層里。這場大雨正在醞釀。

好在教官很有人性，早早地放他們回到了教室。只見學生們前腳剛到教學樓，這雨後腳就下下來了。就像一盆水直直潑下來，這雨也是真真的大得嚇人，就差一步沒有進入安全區的同學就在那一秒鐘變成了落湯雞。變成落湯雞的同學臉色變了變，接著就不管不顧地冒著大雨走回了宿舍。這不廢話嘛，濕都濕了，還窩在教學樓里幹什麼。

吳解和方程是屬於運氣好的那一群，他們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教室。奧賽班就是和其他普通的班不一樣，只見奧賽班裡的同學在坐下後就寫作業的寫作業，看書的看書。比晚自習還安靜。如果是不知道的過來看，是絕對不會聯繫到他們上一秒還在軍訓的。

吳解也掏出了一本數學練習題來做，數學就跟他的戀人一樣，小別怡情大別傷身，剛剛差不多三個小時沒見數學練習冊，已經想念地打緊了。

教室里沒有外面這麼冷，雨打在窗戶上，風吹在窗戶上的聲音倒是挺像的。吳解倒是很滿足於這樣的天然白噪音，做數學題就做high了，等他提筆的時候，學過的部分已經做完了。吳解撇撇嘴，這可是他昨天剛買的練習題啊！怎麼這麼不耐做！他抬起頭，周圍仍舊是像回來時那樣雨大得很，大家也都還伏在桌子上學習。再一看時間，都已經六點半了。

吳解一時無聊得不知道要做什麼，第一次想念起老師布置的作業了。轉頭看向同桌，同桌正在睡覺呢。他這個同桌很怕冷，不然也不會九月份就穿上長袖校服加帽衫了。可能是下了雨比較冷的緣故，方程這次是縮起身子來睡的。兩隻腳都翹在椅子的槓桿上，以便於雙腿和因睡覺而躬下來的腹部相貼。頭側埋在由兩隻手臂組成的枕頭上，兩隻手也都半縮進袖子里了。臉是對著吳解的，但因為埋得很深，吳解只能看到同桌的半張臉。

這樣縮地小小的方程，有種說不出的脆弱。

真不知道他今天早上明明睡了一早上，現在還能睡得這麼香的原因。

吳解看了一會兒，搶了旁邊薛同的外套給他披上。本來被搶了外套的薛同正惡狠狠地盯著吳解，但是餘光突然觸及到正睡覺的方程，突然火氣就不見了，只好又狠狠地瞪了一下吳解，又轉頭和自己的練習冊相親相愛起來。

吳解掏出數學書，決定自己先自學好了。連續一個星期的軍訓啊，這一個星期都接觸不到數學課，沒有數學題可做的吳解相信自己是會死的。這時候就只有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不能指望數學老師來上課，只能靠自己。

翻了翻課本，時間也過得飛快。窗外的雨仍舊還在下，可能是老天爺被人們埋怨久了，得狠狠地發泄一下吧。等吳解再次抬頭的時候，已經將近八點了。其實他是不想那麼早就抬頭的，他正和他的數學題如膠似漆呢，但是怎奈他的胃受不了，他現在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連數學題都不怎麼想做了。也不知道同桌是怎麼在這個情況下也睡得這麼香甜的。

這個學校畢竟是比較人性化的學校，就在吳解餓得不行的時候，班導進來了，仍舊是冷著一張臉。他一走進班級，本來全班都伏在桌子上的頭都抬了起來——除了方程。方程現在正睡得很舒服呢，並沒有留一根神經注意老師的腳步聲。看老師並沒有太在意的樣子，吳解決定現在不要叫方程起床好了。

「今天的雨實在太大了，有帶傘的同學舉手。」

全班的同學都靜默的可怕，並沒有一個人舉起手來。

班導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情況會是這樣。「校方也沒有料到這雨這麼兇猛，估計得下到明天早上。同學們......估計得在學校過夜了。食堂的阿姨們已經把飯菜打包好運進教學樓了，要吃飯的同學們可以去一樓。」

通知完，班導又掃視了一遍整個班級。沒再說什麼，就轉身離開了。

整個班級仍舊是靜默著，像是在消化這個驚天大消息。直到不知哪個女生說了一句：「剛才語文老師轉身走的時候退好長啊！」才鬨堂大笑起來。接著才像其他班級一樣成群結隊地下去買飯。

吳解本來想推醒方程，但看他睡得這麼舒服，心一軟，決定幫他買飯上來，等要吃飯的時候再叫他起來好了。

因為是要搬進來的飯菜，所以能選擇的菜色不多，而且也都已經有涼掉了的趨勢，再加上吳解來得有點晚，只搶到兩份飯和一份西紅柿炒蛋。還好這次的食堂阿姨比較良心，這次的西紅柿炒蛋的西紅柿和雞蛋的比例十分正常。

當吳解回到班裡的時候，班級里正在地吃飯呢。奧賽班不愧是奧賽班，即使是在吃飯的時候也在爭分奪秒地看題。吳解認為，如果不是在站軍姿的時候背單詞，會對教官太不尊重的話，這群人絕對會在站軍姿的時候背單詞了。吳解甚至想像到了會有人拿著一本練習冊就放在前面一個人的背上做了。

其實吳解現在比以前要勤奮得多，以前的晚自習，吳解是肯定要獻給數學練習題的。不過等到數學練習題寫完了，他也開始玩七玩八了。但是在這個班級里則不同。奧賽班裡的同學們大多都很努力，吳解看著這些人這麼努力，他也不敢玩什麼了，做完數學題又開始研究其他學科的題目。吳解認為，如果自己沒有跟著這一群人一起努力，他的年紀第一的王座肯定早就被其他人霸佔了。

為了不打擾到其他人的一心二用，吳解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小心地推了幾下同桌。他發現同桌在不裝睡的情況下睡眠還是很淺的，推了幾下就醒了。買飯前的鬨堂大笑也是因為每個人都笑得比較矜持，聲音不怎麼大，才沒有吵醒他。

吳解起身揉了揉眼睛，迷茫地盯著黑板。這和他在昨天睡覺時馬上起來的狀態完全不同，吳解覺得上次是因為方程只是閉眼假寐，而這次是真真的睡著了的原因。

吳解也沒有催促方程，也沒有打開飯菜，就那樣靜靜地盯著方程剛醒來很迷茫的樣子。他剛剛看了太久的數學了，再趴下去脖子就要斷了，趁現在休息一下也是非常合理的。過了大概十分鐘，方程才真正清醒了。只見他先是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又看了看四周的同學，然後又看了一眼手機——方程沒有帶手錶，他看手機多半也是在看時間。他們奧賽班是整個學校里唯一允許攜帶手機的班級。不是因為什麼老師相信奧賽班裡的同學個個都有非凡的自製力，而是因為這是奧賽班的一個特權！奧賽班除了老師比較優秀之外，還有攜帶手機這個特權。

看了一眼時間，方程放下心來，轉頭看向吳解。吳解和方程也是默契十足，只一眼就知道他想問什麼，「雨下太大了，要在教室里過夜，食堂阿姨把飯菜運進學校了，我們你打了一份。」

「哦，謝謝。」方程點點頭。

「我去了晚了，只搶到西紅柿炒蛋，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了。」方程輕笑。

方程又打開手機，看到信息里的「今天雨下得太大了，你不用過來了」而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

「我們吃飯吧。」

吳解點點頭。

這一頓飯吃得很沉默，二人都遵守了「寢不言食不語」的規矩。

方程吃飯的速度不緊不慢，就像他寫題目一樣，速度均勻。他的吃相很好，沒有嚼幾下就吞下去，也沒有細嚼慢咽，是那種讓人看了會渾身很舒服的樣子。吳解也不知不覺地放慢了吃飯的速度。

是吳解買的飯，於是方程就承擔起了扔快餐盒的責任。看到方程及其自覺地拿起了剩下的快餐盒的時候，吳解突然覺得他們就像生活了很久的老夫老妻，什麼事的心照不宣，和對方有著非同一般的默契，卻又能在相處的過程中又一點一點發現對方的小習慣。

吃了飯，有點飽，方程沒有繼續睡覺得念頭了，他抽出英語書，在單詞表那裡看了起來。

「你也需要看單詞的嗎？」像方程記憶力那麼好，吳解還認為他單詞在老師講的時候就背下來了。

「單詞都是記得的，可是看大家都在背單詞啊寫習題啊，我就莫名地覺得有點慌。不看點什麼不學點什麼，就覺得很煩躁。有時候還是覺得在晚自習的時候是睡著的比較好，不然又要一直很煩躁了。」方程看單詞看得飛快，一看就知道方程對這些單詞都熟悉地要命。「雖然覺得這些東西熟悉得彷彿都要刻在骨髓里了，但還是覺得記得不夠深刻。在這個班級里，我覺得就這一點可怕。你覺得這個班級如果沒有老師來熄燈，會什麼時候來關燈呢？」

吳解想了想，「大概會通宵吧。」他有點驚奇於方程和他抱有同樣的想法。

「在這個班級里真的壓力好大，反而在考試的時候就輕鬆好多，有時候甚至連考卷都沒寫完就會睡著。你說我是不是本末倒置了？」方程對著吳解一笑。

吳解也笑著揉了揉方程的頭髮，「你完全不用擔心這個的，你很優秀，考前多睡一會兒，你會考得更好。不過最多也只是跟我並列，吳解大神是不可戰勝的。」

方程將目光移回了單詞表，「嗯，不可戰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