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出 看看你把孩子折騰成啥樣了
小說: 一只小狗儿 作者:青椒炒洋葱 字數:2351 更新時間:2019-09-21 04:02:39
「容二爺這麼久沒來,那周老闆就把咱們朝夕樓都給包下了,日日都來聽戲。」一旁有一個小戲子說,「那可真是個粗人,一點兒好話都不會說,說出來也是幹巴巴的,還不如不說呢。」
一旁有人附和,「對啊,天天包下一整層,又不聽我們唱戲,可真捨得浪費!我呸!有錢了不起啊!」
「就是就是,有錢倒是給我們換成現兒的啊,光坐著,一點兒品味也沒有。咱們班主肯定也看不上他,又沒法兒得罪他,真討厭!」
容之州沒心思聽他們這兒嚼舌根子,抓過剛才那個說話的問:「那個周老闆住哪兒呢?」
那戲子一愣,一旁說話的也都愣了,統統瞪大眼睛!這一屋子唱戲的瞪著眼睛看人,可不把人都給閃瞎了。
容之州這是要明著跟人搶人啊!大夥兒哪兒真見過這樣的戲碼啊!登時整個後台都鬧哄哄的,給容二爺叫好呢!
那個小戲子也是,臉上有著報仇雪恨般的痛快,「我知道,我爹給他拉過車呢!」
二爺覺得自己這風裡雨里去多少載,總歸是有一回是追著自己心去的了。
所幸那周老闆還算不上完全沒有情趣,竟拉著向如衣在胡同里走了一大段兒,容之州還沒追出拐角就看見他們的背影了,向如衣盯著前頭,周老闆偏著頭同他說話,他只應聲,不看人,好像身邊只是個會走路的木頭,而他是在自言自語。
容二可好生喘足了氣,一股腦子朝那路燈下慘白的背影奔了過去,深冬的風刀子似的刮在臉上,二爺覺著自己這輩子,除了躲山賊和人販子,從來沒有再跑得這麼快過。
他踩踏出的腳步聲都叫周老闆自己的說話聲兒給蓋住了,連向如衣也沒有聽見,只默默地走著,忽然背後伸出來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一隻手死死扣住了他的腰將他整個人離地一抱迅速消失在一米外的黑暗窄小胡同里。
周老闆都還張著嘴沒反應過來,回過神兒來再去追,竟黑燈瞎火的沒瞧見人,來回走了一遭眼睛都瞎了,又被風吹傷了臉,邁著熊瞎子的步子氣沖沖地往回走!
向老闆驚魂未定,以為是遇上綁架的了,他哪兒見過這個啊!
「噓……」容之州忙在他耳邊吹著氣,熱意化開了向如衣面上的霜氣,「是我,向老闆,是我。」
認得這個聲音,向如衣才放鬆了緊繃的身子,整個兒靠在了容之州懷裡,什麼也瞧不見,卻也不怕了,只是方才飛的太急,有些嗆著了,輕咳了一聲,「二爺怎麼還做起強盜來了。」
容二爺什麼時候做過這個啊,就方才那抓住時機一抱一躲,他到現在都還沒緩過氣來,坐多了車,有日子沒這麼跑了,胸口大力地起伏著,都感受在了向老闆的後背上,他甚至聽到了容之州的心跳聲,竟也像是在說著話呢。
這一出強盜搶親,在寒冬的黑夜裡,落在向老闆那一貫平靜的心上,更是洶湧波瀾。
是的了,他哪兒見過有人為他做過這個了,也不是非搶不可,就是連多一句也不想和周老闆商量,只想著——向老闆就該是他的,搶了就搶了吧。
此情此景,亦無需多言,容二爺可是連強盜都做了,就為了搶一個他荒了一個月,受了冷落賭氣跟別人跑了的向老闆。
「向老闆。」容之州口裡呼出霧氣,翻過他的身子,面對著面,在這不見天日的一小方寸地里看著那雙更黑更亮的眼睛,也被那雙眼睛緊緊注視著,不由得心裡一熱,「跟我回去?」
「回哪兒?」向如衣扶著容之州的腰,凝眸看他,指尖兒也微微打著顫兒呢。
就這麼瞧著他,容二爺的眼也變得那麼有神兒了。
「東四牌樓,二爺的新家。」容之州覆上向老闆那冰涼的手,臉貼著向老闆的臉頰,旖旎地蹭了蹭,問,「走著去?還是叫小程來接?」
「……都聽二爺的。」向如衣顫聲兒說,也是快要哭了。
一片雪落在了容之州的面頰上,像是皮膚的觸感,卻冰得他心中一動,那絲異樣的念頭還未浮起,便又暖化成了一點落不下去的水漬。容之州溫柔一笑,捧著向如衣的臉,在這寒氣里,輕輕地熱切地吻了下去。
而倚紅樓外,小狗兒從下午等到了半夜,一道門隔開了樓里的縱情聲色,他一個人喜滋滋地蹲在街邊捏著石頭,在牆角劃著容二爺的名字,每寫下一次,心裡都更喜歡容二爺一分了。
二爺什麼時候來呢,他可真辛苦啊,都這麼晚了還在忙。
他肯定不知道,這麼晚了,我還在這兒好好等著他呢,掰著指頭,都能掰出八根來,連一步都沒有亂跑。
手裡的小石頭被他攥得暖呼呼的,容之州不在,他連見清姐兒一面都不敢了。
……
容二爺到底什麼時候來啊,才半天不見,我怎麼又要想死你了啊……小狗兒覺著面上一涼,一抬頭,眼前忽然輕飄飄落下細細的雪,在通紅的燈籠下,發著暖橘色的光,飄搖而下。他似乎從沒見過這樣安靜,這樣暖的飛螢似的雪,他看得痴了,看得愣了,一片雪生生落進了他的眼裡,眼睛一眨,雪便成了眼角要落不落的一滴淚。
他抬起手背一擦,繼續背過身子,在那塊刻著容二爺的灰磚旁繼續畫著。
不知為何卻心裡一痛,眼裡落下更多的雪來。
撲簌撲簌落個不停,比老天爺還要厲害。
等二爺來了,肯定要他誇我一句的……
……
容之州同向老闆通了心意,一夜裡心裡都只有這麼一個人了,在東四的四合院兒里,連像樣兒的桌椅都沒有,空蕩盪的,所幸林媽中午是要打個盹兒的,先置辦了被褥。
他們比往常更加熱烈地在冰冷的炕上糾纏了一宿,沒有舒適的軟床,也沒有取暖的炭火,只靠著說了一宿沒羞沒臊的情話,叫容之州說,他也從來沒有這麼滿足過。
至少從他明白事兒到現在,他從來沒有心動過。
倆人都是中午才睜了眼,向老闆想到今夜是要上台的,還是不由得瞪了容之州一眼。
這一夜的進展可見一斑,向老闆從來是不瞪他的。
這一眼,代表著他們不再只是那種關係了。
容之州叫了小程在外頭等著,親自送向如衣回朝夕樓,還很依依不捨地拉住手不讓走,叫向如衣輕輕拍了拍,還哄了兩句才肯放人,說夜裡等他。
「二爺,你還撒嬌呢。」
「管好你的眼睛,不然下輩子你也別想開新車了。」容之州靠回車座上,失笑,腦子裡還是向老闆昨夜的模樣。
「下邊兒去哪兒啊。」小程問。
「去林媽……」容之州下意識回去找小狗兒,話一出口,終於想起來自己忘記什麼事兒了,這可壞了事兒了,忙道,「快!去醉雲樓!」
「誒,請好兒吧您!」小程覺著自己學的挺到位,油門一踩,朝著醉雲樓的方向撒歡兒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