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事故的事故
小說: 一只小狗儿 作者:青椒炒洋葱 字數:3367 更新時間:2019-09-21 04:02:39
入了秋了,又該到了犯懶的季節,容二爺自己整了個太師椅坐在院兒里看花呢,手裡一杯茶,擺著一碟兒鹹菜絲兒,等風一吹過繞鼻一陣飄香,哎呀一聲兒,日子過得可快活了,靜得他都想直接睡過去。
林媽來了,手往地下潑著水,說二爺可真是個二爺了。
原先容之州該是叫二少爺的,他頂上大伯還好好活著呢,說來也是為了氣大奶奶,他爹一走,二房就他一個男人,他叫個爺怎麼了,他自己往外這麼一叫,人家也不能不順著他,久而久之就叫開了。
更別說盛玉成人稱三爺,自己要是不跟上,他不就結結實實真比他小了去了,誰愛做兒子孫子呢。
這下可好,有個自己的院子,自己做老爺做起來了。
向如衣從東廂房出來了,他難得犯困還睡回籠覺,也是叫前些日子過節唱堂會累的,這幾天說什麼都不幹了,朝夕樓戲檯子都先蓋上了,容之州可就名正言順把人領家兒來好生親熱,倆人白天還都是衣冠楚楚斯文秀氣的說說笑笑,夜裡可就如狼似虎了。
向如衣來,是住在東廂的,那頭離小狗兒在正房的屋子又近,他夜裡躺在炕上,瞪著眼睛看屋瓦,耳朵捂都捂不住,想不偷聽都不成了,林媽住著遠,睡得安生,可他就慘了,他得醒一夜聽他的二爺跟別的人相好呢。
一頭說了:「向老闆啊,你這皮膚可真跟衣裳似的,白的都發亮了。」
那頭說了:「那你看看怎麼脫啊?」
一頭又說了:「我可捨不得脫,讓我摸摸就成了。」
那頭也說了:「你這兒摸得也太沒規矩了。」
一頭說:「更沒規矩的你也不是沒見過啊。」
那頭說:「二爺你別弄……」
接著就沒人說話了,儘是貓叫。
簡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狗兒死命捂著耳朵在炕上打滾,企圖造出點兒聲兒來蓋過去,可那屋裡說話的聲兒哪能傳得這麼清楚進人耳朵,人家在床笫之間說點兒話還跟叫賣似的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啊?
都是他自己腦子瘋魔了一句一句溜出來的。
他真瞧不得這個,容之州一跟那個玉堂春進屋子他腦子裡就唱大戲,往常他學的最好的兩出,一出《翠屏山》,另一出,竟也是《合歡圖》,為什麼這兩出學的好呢,許是看這樣的戲詞有意思?他往先可不是這麼覺著,只是因為潘巧雲跟和尚通姦,最後死了,他覺著痛快解氣,可班主不叫他唱楊雄石秀,那是師兄唱的,他生的眉俏目麗,巧勁勾人,說是浪費了。
他都不用多想,一張嘴就能哼得出來,只有這出唱的是最好的記得最深,歌喉婉轉,演技出眾,活脫脫能把自己唱成一個淫|婦,又恨又浪,巴不得自己能就這麼隔著屋子也跟容之州來上一場酣暢淋漓,叫他狠狠愛著自己,幹著自己,親著他摸著他哄著他,說二爺我真是愛死你了。
這麼唱著可不得了,唱的眼裡都濕了,下頭都支起來,不肯拿手去碰,要蹭著容之州睡過的床單,非要蹭出來不可,就好像他的二爺摸著他呢。
容之州還睡在向老闆身上,在東廂叫罵:「他發什麼神經呢大半夜的唱戲!」
向如衣可聽出來了,一聽心裡也較上了勁兒,一股春情叫嚷出來,叫的容之州跟喝了春|藥似的腰上勁兒更大了。
這東邊兒兩出一齊唱起了淫戲,林媽可算是被吵醒了,心道這吵什麼架呢,拿枕頭一捂耳朵,又睡著了。
楊班主那時候眼力可真是好,知道他是個好苗子,就恨他不上心,逮著空就跑出去。小狗兒那時候不安心練功,楊班主又是個凶的煞神,凶就算了,他還不樂意總自己盯著,得出去找樂子,隔了半年才得知小狗兒總跑出去玩兒,當下大怒,打了他一頓,第二天自己躲起來跟著他出去,見他跟哪個大戶人家不用的廢院子里送東西。
楊老闆這才知道,他拿自己的東西出去養小姑娘!那個氣啊!對他就越發狠了!
多年後有一日喝多了酒,說多了嘴讓相好的曹老闆知道了,花錢請了人去綁了她來,自己又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花錢買了她。
誰知道錢都白花了,到現在一個字兒沒掙著,還次次都惹麻煩。
她是沒搞清楚,清姐兒的哥哥是有多難纏,多不要命。
可小狗兒自打姚副官那事兒之後,真的沒有去看過清姐兒了,只有容之州在倚紅樓等他,他在下頭見著人了,就在樓外叫,也不進去。時間一長,容之州就瞧出不對勁兒來了,問他:「你跟清姐兒怎麼回事兒了?小姑娘都想你了,以為你煩她惹麻煩,都不去找她了。」
小狗兒吃著東西不以為意,說:「有二爺你幫我看著她,我放心的很啊。」
容之州能信他的話就有鬼了,皺著眉不說話,等著他主動交代。
「二爺?」半晌之後小狗兒試著叫了他一句。
「怎麼了,想說了?」
「不,我不說。」
容之州每次聽他這麼說話都是想揍他的,這一年下來,他花在揍人身上的力氣可比床上來得多多了,不想輕易動手。
叫容之州來說,他連妹妹都不去看了,肯定是有什麼大事兒的。居然還敢有大事兒瞞著他,容之州想起來都覺得氣,心說我這兒給你掏心掏肺的你給我藏著掖著,你妹妹以後你自己看去吧。
這一晚上就沒有說話,小狗兒怎麼吵怎麼鬧怎麼討打都沒討著,不禁心裡就叫起了苦來。
我又犯什麼錯兒了,不就是沒有去看看清姐兒麼,她好好的啊,她出了事兒我還是會衝過去擋在她前邊兒的啊,刀子槍子兒都能擋,差這麼幾眼麼?
他不能就讓自己好受些麼。
他是真的不想再去想起那天發生的事兒了,可容之州要是就這麼不理他,他心裡更難受。一拍床一踢腳!
「我告訴你,告訴你好了吧!」
容之州正睡著呢,沒心思聽了,喃喃地說:「明兒再說吧,這都什麼時候了……」
「不要!我就要現在說!」他沖容之州耳朵邊兒大吼,他那是什麼嗓子,這麼一吼容之州嚇得心都快停了跟被鬼扯著魂兒似的,捂著心口大罵,「你又發什麼瘋呢!不跟你說了明天再說嘛!你明天就會死怎麼的!」
「我明兒就說不了了!天亮了我就說不了了!」小狗兒一股腦兒盤腿坐起,委委屈屈地瞪著他,「你自己非要知道的。」
容之州煩躁地嘆口氣,當他又跟自己較勁兒呢,睡是睡不著了,也跟著他坐起來,「說吧。」
可他對著容之州那張臉,是怎麼都開不了這個口,嘴就一直這麼張著,啊了半天沒聲兒,容之州都要以為他就這麼睜著眼張著嘴睡過去了,瘮人。
「行了行了不說算了。」說完自己躺下。
小狗兒正要鬆一口氣,容之州立馬又說:「我自己找曹老闆問去。」
小狗兒一聽,嚇得什麼難受都顧不得了,張口就說:「清姐兒看見我了!」
「嗯,看見什麼了?」容之州一撐著胳膊又坐起來,他剛就是逼了一句,知道他會上鉤呢,很得意地看他,要拉開燈。
小狗兒忽然抱住他的胳膊,求他別開燈。
容之州一愣,他這麼個脾氣,什麼時候用過求這個字兒。
小狗兒頭低的不能再低,心裡怕的要命,他真不敢親口說出這件事兒,真像是撕開他的心似的,又心想,要是我把後頭的事兒都告訴他了,他會把我怎麼著?他最後悔就是那天沒養好自己就從倚紅樓跑了出來,叫一個過路的都能把他糟蹋了。
他要罵死我了,打死我了,恨死我了……小狗兒都不怕,他最怕的是容之州不要他了,不想再見他了。
那才真是活要了他的命了。
「你這話還一個字沒說先哭個什麼勁兒?」容之州哭笑不得。
「清姐兒她、她看見我被姚副官……」
話一出口,容之州眉頭一皺,好像想起這個人這件事兒來了。
「被姚副官吊起來幹……」
「行了行了!」容之州打斷他,心裡一陣煩躁。
也怪他沒有往這邊兒想,還以為就是兄妹吵架他還勸一勸。
也是的,叫妹妹看了自己被人這麼糟踐,哪兒能去見,見一次就錐心一次,跟被人再吊起來一次差不多了。
小狗兒一聽他這麼個口氣,剩下來的話本來是不敢說的,可是他忽然就很想把自己都給剖開了給容之州看看……讓他先把自己給看清楚了,免得以後再把他丟在一邊說他是髒東西……
他只會一天比一天更愛這個人啊,晚一天被他扔掉,就更多一份痛,他不想讓自己痛死的啊。
黑暗裡飄進槐花暗淡的香氣,他們就這麼相對而坐,相顧無言,容二爺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安慰他,小狗兒是在想怎麼弄死自己。
「二爺……」小狗兒忽然開口了。
容之州一慣是嗯了一聲,等著他的下文。
「二爺……等我說完這些話,你要是恨我,你就打死我吧,別不要我。」
容之州隱隱覺著他要說什麼大事兒,可又覺著他這是要以退為進先要了自己保證然後好犯錯誤呢,不是很想吃這套。但容之州寵著他呢,這麼點兒要求,看在他這麼可憐的份兒上,還是答應了。
那頭小狗兒得了他的話可是一點兒也沒安心,反而手更抖了,他從來沒抓住過容之州的手,總覺著現在再不握一下,這輩子就再沒有機會了。
容之州就見他輕輕捧著自己的手,把臉湊過來在他的手背上,極其珍重地蹭了蹭。
容之州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兒,還沒心裡一樂說他跟個小狗兒似的呢,就聽他用一種絕望的哭聲兒,一邊兒蹭一邊兒說:「上回從姚副官那兒替了清姐兒,出來,我又叫人……叫人在雪裡糟蹋了……二爺,那時我真想死了好啊……」
小狗兒滾燙的淚擦在他的手背上,容二爺一愣,徹底回不過神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