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志，小查既然不願意和他走近一步，古夏也不強求，沒事兒人一樣把硬幣放回盒子，從桌子上拿過握力球夾在兩指間，望著窗外來迴轉動。

明天就要回學校了。

將近二十年沒有踏入過校門的古夏，莫名騰起一陣類似於考試前的緊張感。

該如何面對忘記名字的同學，用什麼語氣和幾乎與他同齡的老師對話，怎麼去找想不起來在哪兒的班級，每個方面和細節都在腦海里逡巡半晌，迫使他強行想起當年場景或是找到解決方案後，才肯幽幽離去，接著迎面撞上殘破的記憶，轉為新的問題。

白天精神太過興奮，就導致當天一整晚，古夏都在翻來覆去地做著有關前世的夢。

一會是在學校小測，他說什麼都看不懂卷子上的字；一會是催債人砸開教室的門，將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拽著頭髮拖出；一會是他加入暗巷，推開門看見楚維和蘇自清凄慘的死相。

場景不斷變化間，古夏又夢到莫遠將他攬在懷裡，輕咬他的耳朵，「我想去報個夜校，多學點東西……」

有人在敲門。

古夏醒過來，撇撇嘴，用掌根抹掉糊在睫毛上的眼淚，望向窗外。

天亮了，小鳥抓著孤獨的電線伸展翅膀。

古夏翻身下床，打開門，小查抱著疊得整齊的校服閃身進來。

「小少爺，時間差不多，該去晨跑了。」

古夏到桌前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後，將細長的玻璃水杯倒扣在桌面上，用指腹摩挲著杯底，直著眼睛問小查，「我爸媽他們怎麼樣？」

小查一愣，旋即道，「小姐在陽台澆花，姑爺他還沒起。」

經過十幾天的磨合，古夏已經對小查的稱呼見怪不怪了，平平淡淡地應了一聲「嗯」後，平向伸直雙臂。

小查將校服放在床角，抬手拎過掛在衣架上的運動衫為古夏穿好。

「新的一天，開始了，」古夏逆時針活動一下肩膀，「走吧，跑完直接去上課。」

「可是校服……」小查眼角微橫。

「不穿了，」古夏出門，走進他當初割腕的浴室，閉著眼打開水管，朝臉上連撲幾捧水後甩掉沾在發上的水珠，回頭朝小查呲牙一笑，「小爺今天要當一次不良！」

古夏想通了，與其還追求上輩子那看似完美卻不完整的人生，不如從頭開始。

乖是他，痞也是他，三十幾歲的人了，再怎麼努力也裝不回十幾歲時清澈的眼神，與其費勁心機去藏，還是幹脆利落走上一條與前世不同的岔路更加簡單。

古夏定下心來，側坐在樓梯上扶手滑下樓，和媽媽問了早安後走出門外，深吸一口秋天晨日里的新鮮空氣。

濕潤的，又帶著草木特有的灰塵味道。

「出發。」古夏對替他背著書包的小查擺擺手，率先跑了出去。

他們如同日常那樣，繞著公園外圍跑了五圈，稍加休息後，又跑向學校。

一切都要步入正軌了。

古夏打個呼哨，腳步輕快地轉過拐角。

璀華一中佇立在不遠的地方，百年老校，磚牆上自帶著沉澱後的威嚴。

古夏奔跑的速度逐漸慢下來，因為他看到學校正門前，黑壓壓地圍滿了人。

像糖餅落地後，四周湧來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