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的感應燈還亮著，但經過兩人長久的對峙，感應燈啪的一下又關了。

燈光關閉的剎那，整個樓道里的光只有賀州衡家門縫裡透出來的那些。

淡淡的光映照在何盡歡臉上，他的五官大半部分都隱藏在黑暗裡，看的不分明。

他的眼神里藏著很多很多的東西，多到賀州衡現在根本猜不出來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無心再和何盡歡糾纏，啪的一下把門關上。

想了想，又把門打開。

何盡歡聽到關門聲的一瞬間，眼淚就落下來了。

再次聽到開門聲，彷彿希望被撲滅之後又重新燃起的火種，帶著振奮人心的效果。

他的眼神里終於不再是黑壓壓一片陰鬱，有一道光破開萬丈烏雲照射到他身上。

「以後，別來了。」

「我不需要。」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也應該滿意了。」

字字句句都是誅心。

何盡歡大概能體會到一點當初方無垢看到賀州衡出軌時的心情。

那種彷彿被一把刀插，進心房反覆攪動，生怕有一塊整肉不曾被割碎。

何盡歡經歷過的最痛苦的事情就是高中時得的坐骨神經痛，但他現在覺得，原來一個人真正心疼起來的時候，是什麼都想不到的。

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彷彿被全世界放棄，除了疼，除了那片滴血的心房，你什麼也感覺不到。

多疼啊？

疼的呼吸都是奢侈的。

每一次呼吸，彷彿那刀子都要再捲土重來一次。

在何盡歡的世界裡，心臟破碎的血液已經流成一條小河，蜿蜒布滿整個世界。

心房不斷癒合，再不斷被傷害，循環往複，沒有盡頭。

他真的，真的恨不得在賀州衡說出那些話的前一秒把賀州衡的嘴巴堵住！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也要把他的嘴巴堵住！

真的，這才是真正的誅心之言！

賀州衡眼睜睜看著何盡歡的眼睛裡一點點散去好不容易才聚攏起來的光芒，死寂沉默的像個即將赴死的老人。

眼看著他的臉變的蒼白，被冷風吹紅的臉龐顯得格外詭異，嘴唇失去紅潤的顏色，他現在脆弱的像個布滿裂紋的玻璃娃娃，下一秒，哪怕是一根稻草都能讓他破碎。

賀州衡不忍心再看下去，撇開眼睛關上門，不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就只有一顆心，他不允許他在傷害了一個人之後又去傷害另外一個。

他的那顆心裡，從此之後，只可以裝方無垢。

這都是他欠方無垢的。

何盡歡還很年輕，他還可以去尋找更好的未來，沒必要在他這樣一個註定不會專一的人身上死磕到底。

他這一輩子，都註定要在方無垢的陰影下存活。

他不打算離開了。

屋子裡的東西還是陳雙成對的樣子，但空寂的嚇人。

賀州衡想了想，找出拖把將剛才何盡歡站過的地方拖了拖，直到幹凈的能夠反光，他才悵然若失的將拖把放回去。

馬上就要過年了……

無垢，你會不會回來看看？

去看看爺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