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期限很快就到了。

江月樽身上的傷好了大半，就只是整日惶惶不得安眠，人早已憔悴了許多。

日盼夜盼的顧子暢又一直沒有消息，急得江月樽水米難進，口舌生瘡。

小環看他沒幾天瘦了一大圈，心疼得不得了，就只能自告奮勇地去找顧子暢，趁著露寒風急的時候偷偷爬窗子溜出了溶月堂。

江月樽站在窗邊送她，仰頭只見天上墨雲翻滾，風卷著枯枝打著旋兒。他幾乎都還能聞見風裡散不去的血腥氣，令人作嘔。草木在這個季節都已經衰敗，小環小小的身影就穿過疏影融進夜色里，似乎還驚擾了一隻貓兒，一聲急促的「喵」就被風送進了耳朵里。

江月樽驀地打了個寒顫，飛快關上了窗戶，一夜無眠。

直到蠟燭燃到了底，天光透過窗欞和帷幔灑進屋子裡，小環都還沒有回來。

江月樽倚在軟榻上，手撐著下巴，實在熬不住打了個盹兒，沒多一會兒就驚醒了過來，卻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院子里傳來了下人們灑掃的腳步聲，掃帚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刷刷」聲，活像是催命的梆子。江月樽越想越放心不下，第一次推開了溶月堂的門，迎面來的風刮在臉上刀割似的疼。

外頭守著的侍衛立刻橫著劍把他攔了下來，「公子請回。」

「你們大膽！」江月樽手扶著門框，指著他們斥罵，「你們吃的是我南夏的俸祿，如今卻和逆賊同流合污來囚禁我！上天若有神目如炬，你們不怕遭報應嗎！」

「公子恕罪，卑職也是奉陛下命行事，還請公子不要為難。」侍衛低了頭，顯然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江月樽恨恨捶了門框，才知自己如今勢單力薄，一個皇子的身份，在手握重兵的顧常勛面前，簡直像個笑話。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依舊想不出個主意來，這些侍衛也都像是石頭人，面冷心硬的。江月樽沒法子，正想轉身進屋再做打算，卻聽見身後有人尖利地喚他，「公子留步。」

來的是先皇帝身邊服侍的福佑安，卻不想如今已經倒戈做了顧常勛的人。

「公子，陛下喚您過去。」

「陛下？」江月樽冷笑一聲轉過身去，語聲冷厲，「我倒不知福公公一口一個陛下，喚的是誰！」

福佑安面上波瀾不驚，只是頷首微微一笑，「公子，奴才一條賤命，不懂什麼氣節，不過是想活罷了。」

不過是想活罷了......

江月樽看著滿院子的侍衛和下人，當年對他的父皇俯首稱臣，如今又唯顧常勛馬首是瞻。他們是想活，可他們偏偏也都忘了，他的父皇也在那龍椅上坐過，也曾殫精竭慮，為了讓他們活得更好。

人心啊，涼薄不過如此罷了。

江月樽無話可說，也是失望透頂，從前在金枝站著不覺，如今才曉得什麼叫世情冷暖。

他跟著福佑安往前面去，遠遠看到了顧常勛明黃色的華蓋招搖在風裡，越往那邊去就越覺得空氣凝重，沉甸甸的壓在身上，讓他有種濃濃的不安。

「究竟是什麼事！」江月樽一把拉住了福佑安，福佑安卻只是側過了身子，「公子，您自己瞧。」

江月樽越過他矮胖的身體看過去，前廳的院子里，居然擺著一個巨大的蒸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