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樽也聽到了這聲音，便睜了眼抵住了顧常勛的肩膀，「有人。」

顧常勛卻並不往心裡去，握住了江月樽的手腕，拇指摩挲著隱隱可見的血管，湊上去啃了一口。

「理他做什麼？咱們先樂咱們的。」

說著他摟住了江月樽的背抱他坐了起來，動作間抖出了一縷寒梅香。顧常勛的鼻尖蹭上了江月樽的脖頸，低低笑了笑，用下流的語氣吟出一句「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

江月樽扭著身體想躲開顧常勛在他身上作怪的手，也不管他把一句好好的詩念成了淫詞，「許是有大事呢，你先放開我......」

他原本就是傾城絕麗的容貌，眼尾暈開一抹艷色，眸中似是融了一池春水，欲惱還羞，更是讓人情動。顧常勛勾起了他的下巴要去吻他，可外頭那敲門的人是個直腦筋，也不管裡面方不方便，不僅把門敲得震天響，甚至還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陛下，小顧將軍出事了！」

顧常勛終於被惹出了火來，頓時沉了臉色，「好好的讓他巡個營能出什麼事！」

外頭那人這才斂了聲，江月樽雖不知「小顧將軍」是什麼人，可能讓人在顧常勛要「寵幸」他的時候來攪局的，大約是個厲害的角色。

於是他假意朝顧常勛笑了一笑，「來日方長，別誤了正事的好。」

「哦？月奴這是要效仿班婕妤勸諫君王不成？」顧常勛輕佻地屈起手指在江月樽臉上颳了一下，「好，那就聽美人一言，來日方長。」

他語氣似笑非笑，甚至還帶了些威脅的意味，扣著江月樽的下巴在他臉上落下了一個吻，這才翻身下床，披上衣服去了。

門「嘎吱」一聲關上，江月樽便趴在床沿捂著心口幹嘔，直嘔得眼角沁出眼淚來。他拿過那被顧常勛扔到一邊的寢衣拭去了唇角的酸水，手指帶出了一抹凄惶的苦笑。

顧常勛的信香是銅錢的味道，又因他常年征戰殺伐，混著散不去的血腥氣，正是他最噁心的那種。而他今歲四十有九，邊塞的風沙早早吹幹了他的臉，覆上了一層黃土的顏色，暗沉無光，連皺紋都要深上許多，看上去像一個花甲老翁。

他體格魁梧，皮糙肉厚，身上都是深深淺淺的可怖刀疤，尤其是背上的皮膚，像是一塊年久的死豬皮。

他江月樽這般的人物，卻要被顧常勛玷辱，當真是這命數不由心，造化不由人。

*

傳說中的「小顧將軍」倒是把顧常勛給拖住了，好幾日也沒說要過來。江月樽這才能偷得幾分閑，能喘上幾口氣。

許是因著顧常勛對他的乖巧還算得上是滿意，這幾日溶月堂的下人與他說話都多了幾分的尊重。

江月樽便悄悄託人用上好的檀木做了一塊靈位放在卧室中供奉，也算是讓他尚被懸在城牆鞭屍的父母能得一方的安寧，來世再投人家，能一生平安喜樂。

他坐在窗下用帕子一寸寸將靈位擦拭幹凈，不覺有一滴清淚滴落，燙得灼手。　　　

算算日子，今兒是正月十五，已經是頭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