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顧子暢尚不知「戚長生」是誰，只是由著身後那人挽著他的手臂跳到了他身前，然後大驚失色，「啊，我認錯了。」

少年長了一張絕麗的臉，顧子暢看見他的時候腦子裡幾乎是一片空白，這世上所有的稱讚人容顏的詞語和詩句在他腦中一個接一個的閃過，卻沒有一個可以用來描述眼前的少年。

少年穿了一身紅色的衣裳，衣襟處用金線勾勒出疏疏幾枝梅花。細細的彎眉像是初春第一抹柳葉尖兒，眉心也用胭脂點了梅妝，青絲如瀑瀉下，發間都似染了梅香。

一雙精緻的桃花眼，映著盈盈的月光，長長的眼睫一顫，就恍若是蝴蝶撲閃著翅膀停在了他的眉眼。

臉頰上似乎暈開了一抹霞色，小巧的嘴巴如同一粒嫩紅的櫻桃，唇角輕輕上揚，便露出了兩個淺淺的梨渦。

他且羞且驚，水蔥似的手指捂了嘴，笑意卻還是從眼睛裡跑了出來，「你見到一個高高大大的人了嗎？身量和你差不多，帶著竹子香的。」

顧子暢看得眼睛都直了，張了嘴嗓子里卻像是堵了一團棉花，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少年驚為天人，身上縈著淡淡的梅花香，就像是梅花變的小妖精，能勾住人的魂。

他沒說話，那少年也不惱，手背在身後笑看著他，「哎，你是誰家的公子？」

「我......」顧子暢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他漲紅了臉，可還沒等他把自己名字說出口，就聽見有腳步聲從巷子深處而來，帶來了一縷青竹的苦香。

來人喊了一聲「三殿下」，面前那少年就突然眉眼都笑開了，脆生生地應了，而後便像是一隻小鳥兒一樣撲向那少年的懷裡，嗔怪道，「戚長生，你怎麼讓我等了這麼久？」

顧子暢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方知這少年就是邊塞兵將們閑來時常議論的江南第一美人，三殿下江月樽。

打仗戍邊的都是粗人，說的話也都不堪入耳，可唯獨提起「江月樽」這個名字的時候，哪怕是往常最粗鄙的人都不敢在言語間造次。最最逾矩的話也不過是：聽說那是個絕色的坤澤，也不知是誰有這樣大的艷福，能消受得起那個美人，真是羨慕死個人吶。

顧子暢想起了那些話，沒忍住往前走了一步，鞋尖觸到了一支檀香木簪子，雕刻著三兩朵梅花。

他彎腰撿了起來，用袖子將上面地塵土拂拭幹凈，這才走過去朝著「你的簪子。」

江月樽一摸自己的頭髮，輕輕「呀」了一聲，他身邊那個少年就從他手裡接過了簪子，道了聲多謝。而後他扶著江月樽的肩膀俯下身子，將那發簪不偏不倚地插入他發間，那一瞬間，簪子上的梅花都像是活了過來。

尤其是他淺淺一笑，勾著那少年的手靠上了他的胳膊，絕世傾城的容貌，能令花羞月惱，天地失色。

那一次的初見對顧子暢來說，就像是荒漠下了一場雨，枯敗的樹枝上冒出了新芽，開出了梅花，讓他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

只是很可惜，即使是對他來說最最珍貴的初遇，也有戚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