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常勛一早便把顧子暢召至錦園的議事堂說話，話說到一半就見福佑安滿臉怒容地走過來。他放下了手裡的奏摺，慢悠悠地開口，「讓你服侍他起身，怎麼反而受了氣似的？」

福佑安這才斂了怒色跪下回話，「也怪奴才多嘴，服侍公子的時候多勸了他幾句，誰知公子竟翻了臉，說他寧死不從陛下，還打了奴才一巴掌！」

「哼，」顧常勛手中的茶盞被他重重放下，些許茶水濺了出來，洇濕一角書卷。

「如此桀驁不馴，該教教他規矩了，」顧常勛的聲音冷淡，「鬱陶啊，明兒你就帶人把他送去京郊軍營，行軍打仗辛苦得很，好好犒賞他們一番。」

顧子暢聽了這話忙躬身抱拳，「請師父三思。」

顧常勛眼風一掃，跪在角落裡的福佑安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頭也不敢抬就挪著肥胖笨重的身體跪著退出了議事堂。

顧常勛語氣緩和了許多，「鬱陶，朕知道你對江月樽愛慕已久，可他如今畢竟是朕的孌寵。縱然你我師徒情深，你若是對他太過在意，有違人倫綱常，要被世人恥笑的。」

「臣......臣不敢有非分之想。」顧子暢垂下眼簾，默默吞咽一口口水才穩住了氣息，沒讓顧常勛看出破綻來，又硬著頭皮開口，「陛下，公子驟然從高位跌落，難免心有鬱結，許是過了這陣，想開了就好了。可您要是真把他送去軍營，只怕是要了他的命，便再難讓他回心轉意了。」

顧常勛微眯了眼睛，手指拈起灰白的鬍鬚點了點頭便拍了拍顧子暢的手背，「既然是鬱陶替他求情，那朕就暫且饒了他這次。」

顧子暢這才將將鬆了一口氣，正要謝恩，顧常勛卻又道，「只是今次雖饒了他的無禮，只怕把他總得無法無天，你與他年齡相仿，不如就你去勸勸他。」

「我？」顧子暢驚愕之下連自稱都改了，「師父，您這是什麼意思？」

顧常勛朝著他微微一笑，語氣溫和親熱，「你我名為君臣，情同父子，如此要緊的私事，自然還是你去做最為穩妥。」

他這話讓人挑不出錯來，可顧子暢卻偏生覺得他這是不安好心。屋裡籠著火盆，炭火燒得通紅，室暖如春，可依舊有那麼一分寒意，如同跗骨之蛆，讓他打了個冷顫。

顧常勛見他臉色蒼白，便揮手讓他退下了，換了福佑安進來伺候。

福佑安顫巍巍地替顧常勛又添了新茶，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陛下讓小顧將軍去溶月堂，萬一......」

顧常勛端起了茶盞，冷笑一聲，「萬一？只怕不是萬一，是已經了。」

福佑安腿都發軟，更是不知道這狠戾的帝王在想些什麼，只是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那陛下的意思是......」

「如今無憑無據，鬱陶又是朕的股肱，終是要給他留些面子的。」

顧常勛輕抿了一口香茶便將手中的茶盞砸了個粉碎，碎瓷片映出了他眼底的一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