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暢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就只能支支吾吾地，「我、我來看看你。」

「那你為何不發出聲響來？」

江月樽收了簪子叱問，語氣多有不滿，他一個坤澤，顧子暢身為乾元卻不問他是否方便就這樣沒頭沒腦地闖進他的寢居，還是逾矩了。

顧子暢忙轉過頭去，「抱歉，是我魯莽了。」

江月樽這才罷休，復又坐回到妝鏡前，銅鏡映出他的臉來，還有挽的亂七八糟的頭髮。

這粗人當真是手笨，江月樽撇了嘴，便把那髮帶扯下來扔到了一邊，一面對著鏡子重又綰髮，一面冷淡問道，「有事麼？」

「你胳膊怎麼了？」

顧子暢一抬眸就看見江月樽艱難地抬起胳膊梳頭，疼得直蹙眉，便忍不住開口問，「怎麼會受傷？」

江月樽一聽他這話臉色就沉了下去，像是有巨大的羞辱湮沒了他，他緊緊攥著象牙梳，梳齒幾乎都要嵌入到血肉里，「別問好嗎？」

顧子暢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裡便不是個滋味兒。說不上是心疼還是愧疚，只是擰了眉，眸子裡帶了些許隱忍的傷痛，一開口的聲音都沉了許多，「這裡有藥膏嗎？」

江月樽從鏡子看他，便牽起嘴角露出一抹凄惶的笑來，「不必了，今日好了明日也會受傷，罷了......你究竟有些什麼事，」江月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驀地回頭，眼睛亮了一亮，「你今日能從正門進來，是想到辦法帶我走了嗎？」

顧子暢被他這麼一盯，突然心虛得說不出話來。可江月樽是何等聰明的人物，一見他這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眸子里方才閃爍的星星一顆接一顆地黯淡了下去，漸漸垂下了眼簾。

「我來是有了戚少卿的消息，」顧子暢不忍看他失望的模樣，忙胡謅了一個理由，「他很好。」

「長生？」江月樽站了起來，「他、他當真很好嗎？」

「嗯，他在獄中並無人怠慢，獄首是我一個朋友，我會讓他多關照戚少卿的。」顧子暢從來都不會撒謊，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偏偏江月樽卻信了。

他對著顧子暢面露喜色，「鬱陶，多謝你幫我夫君！」

說著他轉身從妝匣里摸出了一個鳳血石的鐲子，上前塞到了顧子暢手中，「這個拿去打點獄卒，千萬別讓人糟踐他，若是方便，你再替我傳句話......」

江月樽抿嘴一笑，垂下眸去，語調溫柔了許多，「他性子剛烈，我怕他吃苦，你就告訴他，月兒等著他，讓他一定照顧好自己。」

這是這些日子以來，顧子暢第一次見江月樽笑，可手裡的鐲子沉甸甸的，像是壓在了他心上。這個人這樣好，可他的喜怒哀樂，卻通通與自己無關，顧子暢有時候覺得自己這樣有些可笑，卻偏偏又甘之如飴。

於是他點了頭，將鐲子放進了自己的袖子里，「你放心，只是......」

他總算是想起了今天的正事來，便猶猶豫豫地開口，「只是你也知道性子剛烈容易吃苦，怎麼還偏偏要忤逆他呢？但凡順著他些，你也不至......」

顧子暢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只因江月樽臉上的笑意幾乎就在那一瞬間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