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樽撇過臉去，語氣冷淡了不少，「你是來替他說話的？可你一個乾元，怎知我身為坤澤的苦楚？」他眼眶紅了一圈，眸子里便漾起了一抹水色，「長生縱然受苦，不過是皮肉之苦，可我若是順了那逆賊，我......」

他有些說不下去，似是失了力氣一般跌坐到床榻上，眼尾滑落一滴淚，被他拿袖子偷偷拭去了。

「我知道我是鬥不過他的，我掙扎著不願，不過是為了我的心。」

顧子暢便有些急，「你就算是為了你的心，你也得想想......想想戚少卿啊。你這樣為難你自己，又讓他如何安心？」

江月樽搖了搖頭，「我如今放不下的只有一個長生，他好我便了無牽掛，那老賊若是再欺侮與我，我......」

「你別這麼說！」顧子暢心一緊，上前幾步半跪在床榻前，心頭像是塞了一團亂麻，「上巳節他要出城祓禊，至晚方回，我帶你去見戚少卿。」

江月樽一聽，忙緊緊拉住了他的手，一開口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當真？」

「嗯。」顧子暢鄭重地點了點頭，便像是給江月樽服了一顆定心丸。

江月樽喜上眉梢，眼角含笑，連連點頭，「好，好！」

「那你好好照顧自己。」顧子暢低了頭不忍看他的笑靨，目光便只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一雙是細嫩如玉，一雙卻粗糙如柴。

他垂下了眼簾，不由想起那年燈下戚風替江月樽綰髮時的場景來，那畫面那樣的美，可若是換上自己這雙手，只怕是糟蹋了簪子，也糟蹋了江月樽。

從來都是般配不上的，又何苦要有這痴心妄想。

他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來，脖頸上便多了一絲微涼細膩的觸感。他猛地回神抬頭，只見江月樽往前傾了身子，正打量著他脖子上被簪子劃出來的血痕。江月樽是冰雪良玉做成的人兒，指尖撫過他的傷口，便像是一曲清溪在身上寸寸淌過，讓顧子暢不由得呼吸一滯。

「方才，是我莽撞了，」江月樽聲音低了許多，「鬱陶，疼嗎？」

「不、不疼。」顧子暢的舌頭像是打了結一樣，下意識捉住了江月樽的手腕，「你別碰我。」

江月樽有些不解，「這是為何？」

「髒了公子的手。」

顧子暢這話也不知是真心還是負氣，也沒過心就隨口說了出去，反而惹得江月樽眉頭深深鎖起，「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是把你當作恩人摯友的。」

「我......我般配不上公子的厚愛。」

顧子暢的聲音越來越低，江月樽也著了惱，便拂袖坐直了身體，「那你走吧，除了上巳那天，不用再來見我。」

寬大的袖口從顧子暢臉上輕輕盪過，便帶起一陣香風來，正是清冽梅香，顧子暢不由得痴了。

他也沒聽江月樽說了什麼，就下意識地拽住了他勾著祥雲紋的素色衣袖，「雪滿......」

江月樽愣了愣，「鬱陶？」

「你、」顧子暢抬頭便對上了江月樽彷彿能攝人心魄的眼睛，咽了口口水，「你肩膀，當真無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