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磚地上濕乎乎的，四面的牆壁都彷彿混著塵土黏了一層水漬。

這是大牢深處的一間牢房，非常非常的暗，在半空中用鐵鏈子吊了一盞油燈。燈火如豆明滅，隱隱照亮牢里的一個瘦削的背影，穿著髒兮兮的囚服，背靠著鐵柵欄，正望著牆上那一尺見方的天窗發獃。

獄首已經退開了，江月樽摘了帷帽上前一步，動了動嘴唇，好半會兒才帶著顫音喚了一聲，「長生......」

那人身形一僵，忙轉過身來，扯出了手鐐碰撞的聲音，驚訝得瞪圓了眼睛，「小月兒？！」

「長生！」江月樽也顧不得許多，踩著地上的枯草跑過去跪了下來。

戚風頭髮已然鬆了，亂糟糟的像是一窩稻草合在了頭上，臉上身上儘是泥土混著血漬，再見到江月樽他喜極而泣，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滑下，沖開臉上的污垢，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淚痕。這般狼狽，只怕金陵城的小乞兒都要比他幹凈些，哪裡還有曾經戚少卿那豐神俊朗的樣子？

「小月兒，你怎麼來了？」戚風的聲音也在顫抖，他掙扎著想要將手從柵欄里伸出來摸一摸江月樽的臉，可手上帶著鐐銬卻始終不能如願。

一邊站著的顧子暢有些看不下去，便扭頭輕聲喚來獄首，讓他把門打開。獄首收了好處，自然無有不依。

江月樽這才進了牢房，跪在了戚風面前，手捧上了他的臉，一開口就是濃重的哭腔，「你受苦了......」

「我不苦，我沒事，倒是你......」戚風細細打量了他一番，眸子里漾起憐惜和悲憤的情緒來，「你怎麼瘦成這樣了，我的小月兒，那畜生是不是強迫你了？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江月樽也流下了眼淚來，「你別說了，我、我知道我現在無顏來見你，可我實在是放心不下......長生，你不要怪我，我是真的想保全的清白的，可是他.......」

他說著想要抱一抱戚風，可戚風卻把他攔了下來，握住了他彷彿輕輕一碰就能折斷的手腕，「別，你素來喜凈，我太髒了。」

「我才是髒了的，你會嫌棄我嗎？」

戚風用力搖了搖頭，「不，不會！你比那月亮還幹凈呢。」

「那我也不會。」江月樽眼眶含淚，露出一個笑來，便撲上去擁住了戚風。曾經身上泛著苦香的青竹氣息被餿飯爛菜的味道掩蓋了許多，可江月樽依舊把他抱得緊緊的，他知道這個人是他，不論變成什麼樣，都是他穿著紅嫁衣最想嫁的那個人。

他的眼淚洇濕了戚風帶血的囚衣，「江月樽此生唯有你一個夫君，見了你一面，我便是死也安心了。」

「我不死，你也不許死！」戚風也擁住了他，「好好活著，知道嗎？月兒，我還沒能真正娶到你呢。」

「可我、我配不上你了.......」

江月樽哭著低訴，戚風則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語氣裡帶出了一抹狠戾的笑意，在他耳邊輕聲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十歲那年，我帶你去打獵，遇上了一隻受了驚的野豬朝著我們撲過來。那時候，我們是怎麼脫身的？」

江月樽眼神一滯，轉而便閃過刀鋒一般的寒光，割裂了兩人之間的溫情，「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