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風把手往身上擦了擦，這才撫上了江月樽的臉。

經過快兩個月的折磨，他手指上儘是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血口子，有的結了痂，有的還在滲血。曾經能握劍、能執筆、能擁他入懷的手，變得可怖起來，江月樽的眼睛就像是一汪泉眼，直往外冒眼淚。

「月兒，別哭，我心疼呢。」戚風指腹撫過他的眼角，柔聲勸哄，「我只要一想到你在受苦，就比我受那些刑罰還要來得疼痛百倍。如今見你一面，我亦是知足了的，所以你好好照顧自己，便是對我好。至於......你千萬見機行事，不可魯莽，我不許你把自己搭進去，知道嗎？」

江月樽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就只能拚命點頭，死死咬著嘴唇生怕自己哭出聲音來引來獄卒。

顧子暢在一邊看著緊緊擁在一起的兩個人，心中不知作何滋味，就像是還沒成熟的梅子，又苦又酸還澀口。江月樽方才還嫌棄他的衣服臟，現在卻把渾身血污的戚風抱在懷裡，說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有些醋，他連吃的資格都沒有，就一直滴滴點點淋在心口，隨著血液浸泡了五臟六腑，再回到口中，就只剩了苦味。

他正痴痴地看著，獄首便上前來低聲道，「將軍，時間差不多了，不能再耽擱了。」

顧子暢這才大夢一場醒，揮手讓他退下，走過去幾步卻不敢靠得太近，低著頭，「公子，少卿，到時間了。」

江月樽一驚，忙死死拉住了戚風的手，「再緩一緩不行嗎，讓我和我夫君再多說幾句話。」

「月兒，別為難人家了，」戚風也知道這耽擱不得，便柔聲哄著他，「日後若有機會，還能再見的，你一定好好的，好好的......」

他說著自己也有些說不下去，低了頭怕讓江月樽看見他紅了的眼眶。

江月樽也低了頭，兩人相對默默無語，卻自有無限難訴溫情，他忽而抬起頭來望向了顧子暢，「鬱陶，你有剪刀麼？」

「剪刀？」顧子暢愣了愣，「匕首行嗎？」

「行。」

顧子暢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是解下了腰間匕首遞了過去。

江月樽各鉸了自己和戚風一縷頭髮，在手中打了個精巧的結，小心翼翼地放進了隨身帶著的香囊里。他舉起香囊朝戚風晃了晃，便抿了嘴角一抹含羞的笑意，「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你我過了六禮，拜了天地，如今也算結髮了。成親禮還差兩件事才算做禮成，等......」他望了一眼顧子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便摟著戚風的脖子湊到了他耳邊。

「等你出去了，我們再喝合巹酒，再、再圓房。」

溫熱的呼吸纏綿在耳畔，戚風除了點頭便什麼也說不出來。

只是他眼角一瞥瞥到了被江月樽扔到一邊的匕首，寒鐵鑄就的刀刃薄如蟬翼，只怕是削鐵如泥，絕非是尋常人能有的寶貝。

他神色微頓，這才正眼打量顧子暢，越看便越發覺得這人......似是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