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一天里他好有七八回要惹得我生氣，」江月樽說起戚風來總有些滔滔不絕，尤其是說起過往那些事，漸漸地連眉眼都笑開了。

「不過他氣我十回，就能逗笑我十一回，連父皇都說我倆是天生的一對歡喜冤家。不是冤家不聚頭，就該把我們捆在一起，免得再去禍害了別人。」　　

他咬著筷子尖輕笑出聲，「看到這落潮樓，我倒想起了一件趣事，你聽不聽？」

顧子暢低低應了一聲，又仰頭灌了一杯酒。

「約摸三四年前，我十三歲，上元節的時候長生帶我去看花燈。後來他把我買的燈給弄丟了，就讓我一個人在烏衣巷等他，說是怕人多擠了我，結果我認錯了一個人。」

顧子暢筷子一頓，猛地抬起頭來，盯著江月樽好半會兒才顫著聲問，「誰？」

「我也不知道，和你一樣是個傻大個，呆的像是一塊木頭，問他他也不說話，撿了我的簪子都不敢親自還給我。」江月樽像是又想起了那天的場景一樣，忍不住捂嘴笑了，「結果長生後來說，那是他被我嚇到了，說我穿著身紅衣服在小巷子里唱歌，活像是個精怪。我不依他，鬧了他好久，結果他反而生了氣。他當著父皇的面問能不能不等我長大，立刻就成親，挨了父皇好一頓罵。」

「那、那傻大個呢？」顧子暢低了頭去，聲音也小了許多，江月樽卻未有察覺，只是搖了搖頭。

「不記得了，我連他的模樣都忘了，只記得長得很是俊朗，是個很不錯的少年郎。我真該問問他的名姓，問問他那時候為什麼不和我說話，告訴了長生，也好堵了他那張壞嘴。」

江月樽說著就往碗里放了一塊魚餅，小口小口吃了起來。顧子暢斂了自己黏在他身上的目光，又給自己斟了滿杯酒，放下酒壺之後才道，「許是你長得太過好看，讓他驚為天人，不敢說話，恐褻瀆了你。」

「哪有你說的這樣呢？」

江月樽笑了笑沒往心裡去，顧子暢卻是滿肚子的歡欣鼓舞，只是不能露出來怕被他看出端倪。

他在心裡記了一輩子的初遇，原來江月樽也是記得的！原來他對他而言不是一個匆匆過客，原來他也會時常想起來他，念叨一聲「傻大個」。

顧子暢灌了一口酒，卻嗆出了眼淚來，惹來江月樽一聲驚呼，忙拿了帕子給他拭嘴，笑著道，「你著什麼急？」

顧子暢只是擺手不做聲，方覺這些年的期盼，有了個著落。

*

日頭漸漸下去了，顧子暢估摸著顧常勛要回城，便又帶著江月樽從小門回了溶月堂。

溶月堂里鴉雀無聲，顧子暢張望了一番見無人把守，便推開窗戶跳了進去，又接著江月樽進了屋。

誰知江月樽還未站穩，剛說了一聲「多謝」，便聽見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他猛地回過頭一看，顧常勛從屏風後轉了過來，鐵青著一張臉卻偏偏還要笑，便可怖得如同惡鬼魔頭，「你回來了？刑部大牢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