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宣在車邊找到程煜的時候，渾身的血液都涼了半截，大腦一片空白，直到程煜喊了他的名字。

「我在，我在。」周文宣回答道。

周文宣跪在程煜身旁，把程煜摟在懷中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大概是感覺到周文宣溫暖的體溫，程煜輕輕的往周文宣的懷中縮了縮。

和周文宣相比，程煜這一身的發黑的血液好看不到哪裡去。

周文宣不知道程煜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從D區逃出來，被撕開的外套，手臂上斑駁的潰爛的皮膚，背上甚至還有被抓的紅肉外翻的血淋淋的傷痕，鎖骨上還有險些咬破動脈的咬傷。

程煜動了動雙唇，聲音顫抖微弱：「變成怪物了還能吃海鮮嗎？」

周文宣一手穿過程煜的腿彎一手穿過腋下，輕輕發力托起程煜在懷中，眼神之中的溫柔展露無遺，拉開車門，一同坐在後排。

「乖，我帶你去海邊吃海鮮，你想吃什麼我都答應你。」

「我想吃龍蝦……想吃螃蟹……想吃……」

說著說著，程煜的笑臉變成哭臉，眼淚稀里嘩啦的不受控制的湧出眼眶，在臉上的血跡上衝出兩條溝壑。

周文宣給人一邊擦眼淚一邊用他喜歡的東西安慰，只要是程煜的要求他都答應。

「我要變成怪物了，你走吧。」程煜往旁邊挪了挪，手指落在車窗上離周文宣遠遠的也不看他「我應該和他們呆在一起，你看他們來迎接我了。」

車窗外是遊盪的喪屍，微張著嘴像對誰都不滿意一樣翻著白眼，扭曲著靠向剛剛還在發出動靜的車門。

「笨蛋……」沒有你的世界，和只有怪物的世界還有什麼區別，周文宣強硬拽過人，無悲無喜「就算你變成怪物了，就算栓著也要永遠帶著你。」

遠郊醫院，這個城鎮唯一的避難所淪陷了，沒有預想中的屍潮，沒有誰為了誰選擇永遠留下，各自奔逃留下一片荒涼。

周文宣就抱著程煜坐著，直到後半夜程煜在高燒之中昏迷，周文宣也沒有離開半步。

忽然想起出鎮的跨江大橋上，那輛轎車裡一對變成喪屍的母女，大概就是他們明天或者後天的模樣。

「我早不應該把你當做孩子了。」

周文宣苦笑一聲，擦去程煜額頭上的冷汗，趁著程煜不知道的時候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一般親吻程煜的額頭。

程煜的體溫越來越高，眼白上的紅血絲充斥整個眼眶，虛喊咳嗽無一不是這幾天流感的典型癥狀，或者說是結合了肺結核在內的綜合併發症。

期間程煜時興醒時睡，醒著的時候就拽著周文宣不放，說著稀里糊塗的胡話，非要周文宣的安慰才得以消停，睡著的時候因為疼痛又止不住低聲呻吟。

有時他又拚命推開他，閉著眼瑟縮在角落直到被摟在懷裡才有片刻安寧。

在混亂而糟透的夢中，周文宣一刻不離的抱著程煜胡亂的度過了後半夜。

半夢半醒間，誰都沒有意識到，程煜身上的抓傷咬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體溫快速下降，所有病症飛快消褪，就像前一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直到清晨突兀的吱吱作響的電流聲在駕駛座的下邊毫無徵兆的響起，吵醒了好容易得來的安睡。

「周文宣還活著嗎？這裡有一個好消息以及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