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宣從未想過未來的模樣，他的病是從很早之前就開始的。

地下設施的不見天日，一天十幾個小時的工作時間，除了睡覺吃飯，他想不到一丁點的有關於生活樂趣的東西。

他沒有家人，孤苦伶仃是加入生命集團之前的他，之後的他永遠都是形單影隻，身無旁人。

在乏味的生活之中，周文宣選擇了逃離，是他生命之重唯一一次做的最是大膽的決定。

那天的雨很大，閃電在在天空撕開一道道猩紅的裂縫，大雨滂沱像是天漏了個窟窿一樣。

周文宣跑的很快，不知道跑的方向，不知道摔了幾次，只想著，路上來輛卡車撞死他人生是不是就解脫了。

周文宣不知道他的失蹤讓生命集團亂了套。

他只知道，那天他倒在一堆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接近的地方——垃圾堆——不知道是不是這片類似平民窟的地方，垃圾堆似乎惡臭更加。

雨還在下，周文宣閉上雙眼，眼前沒有爸爸媽媽的臉，沒有親戚朋友的愛，只有一片空洞的雪白，直到……

光被一片陰影遮擋，聽得見雨聲，卻沒有雨水澆在臉上，明明風很大，卻一點都不冷。

「喂，你還活著嗎？」

周文宣動了動眼皮，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淋雨之後的高燒，讓他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

「你從哪裡來？」

那孩子多半是看見周文宣動了，又將傘往前移半米，遮住周文宣的整個身子。

那孩子個子不高，看上去不大，背光的臉看不清具體的模樣，只知道，他的嘴角的淤青身上的青紫並不能影響他銳利而倔強的眼神。

「你不冷嗎？」

小孩子耐心的又問：「有人欺負你嗎？」他蹲下身子，手指輕飄飄的落在周文宣的膝蓋上。

因為大雨，他那些擦傷早就被泡的發白潰爛。

「我爸爸也總是打我，不過以後不會了。」著小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疼周文宣或者將他當做了同一類可憐人，溫暖的小手安慰著落在周文宣頭上拍了拍。

「你不能在這呆太久了，我爸爸不喜歡我家周圍出現陌生人，他總說那是媽媽的男人，傘給你，要是下回有人欺負你，你就帶著傘來找我，我保護你。」

周文宣愣愣的望著放下傘很快淋濕在大雨之中的倔強身影，筆直消瘦的背上黏洗的發白的襯衫，瘦弱的似乎三步兩步就會摔倒在地。

周文宣至始至終都沒說話，嗓音有些沙啞，他張了張嘴，終於發出了些難聽的聲音：「你叫什麼名字？」

那男孩停了停腳步，轉過身，雙眼有些微紅，臉上果真是青青紫紫，眼角還有些發腫。

他抽吸了一聲，抹了把臉，不知是抹掉眼淚還是雨水，很大聲很大聲的喊道：「我叫程煜！」

周文宣望著小小的背影，將爬牆虎爬滿的廢舊磚樓刻印在腦海里，最徹底昏睡過去之前，又將那張雨水中模糊的臉一遍一遍的回憶。

周文宣喃喃自語，低聲一遍又一遍的念叨。

「程煜……程煜……程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