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蘇收好不倒翁，去了盼雨茶舍後的別院，屋內亮著燭光。

琴霜和琴冉守在門外，看見來人是她，沒有阻攔。

她敲了敲房門：「離凰姑娘？我能不能進來？」

屋內淡淡嗯了一聲，她推門而入。離凰坐在桌前，桌上擺著一壺酒，她端著酒杯，眸中情緒瞧不真切。

顧成蘇感覺得到這人不開心，她從懷裡摸出方才捏的泥偶，放到桌山：「新年禮物。」

離凰懶懶抬了抬眼眸，她打開禮盒，一個搞怪的泥偶映入眼簾。泥偶是個白鬍子老翁，老翁頭髮花白，手中抱著一個酒葫蘆，咧著嘴大笑著，臉頰上還有兩坨大大的紅暈，看上去邋裡邋遢。

「喜歡嗎？」

顧成蘇眼神亮彤彤的，眼眸之中映著燭火的微光，一閃一閃。離凰呼吸滯了一秒，不知為何，他覺得此刻的顧成蘇眼中像是映著這個星塵，格外美麗。不受控制的點了點頭，她別開了視線。

顧成蘇笑了笑：「喜歡就好，這叫不倒翁，你將它放到桌子上，可以左右晃動。年紀輕輕，別總綳著一張臉，笑一笑，十年少。」

「笑一笑，十年少嗎」，離凰輕聲呢喃，她將泥偶放在桌上，抬手輕輕戳了戳。泥偶左右晃動著，那張泥塑臉上的笑容似乎更大，她輕笑出聲。

這麼久了，顧成蘇還是頭一次聽見她笑，她托著下巴問道：「我有沒有禮物可以收到？」

離凰直接從袖口拿出幾根髮帶丟到桌上，顧成蘇一下子看呆了，她數了數，一共六根：「不曾想離凰姑娘還喜歡粉色。」

離凰平靜無波的臉上多了幾分尷尬：「攤主送的。」

顧成蘇嗤笑一聲，大概猜出了事情始末，果真是紅顏禍水，帶著面紗依舊招惹桃花。她將粉色髮帶留下，其餘都揣進了懷裡：「離凰姑娘其實可以試試這種顏色，挺好看的。」

聞言，離凰直接將粉色髮帶丟在了地上，眸中儘是厭棄的神色。

「主子，二皇子拜見。」

琴霜的聲音忽然響起，離凰眉頭緊蹙，她揉著額頭，她從未見過這般有毅力的人，她明明已經拒絕了他無數次，她拉起顧成蘇走到屏風後的床邊，在她萬分震驚的眼神下扯下了被子，她示意顧成蘇躺到床上，拉下了帷帳。

「動。」

「啊」，顧成蘇愣了兩秒，一臉驚悚，磕磕巴巴道：「怎…怎麼動？」

離凰微微蹙眉，直接扯開了顧成蘇的衣服，嚇得顧成蘇險些從床上滾下去，她緊緊抓著自己衣服：「你想幹嘛？」

「演戲」，離凰無奈的嘆了口氣，這人反應也太激烈了些：「不明白嗎？」

顧成蘇茫然眨了眨眼，忽然拖著長長語調哦了一聲，她快速整理好衣服，說道：「你搖床。」

離凰不解，滿頭問號？

「你別管，搖床就是了。」

幾秒後，離凰搖床的手抖了幾抖，明明一個沒有開過葷的男人怎麼連這種方法都會。

「嗯~凰兒，你真香。」

「啊，真是讓我愛不釋手。」

「這纖細的小蠻腰，還有這傲人的胸脯。」

「哎呦，凰兒你怎麼這麼猴急，我們慢慢來。」

顧成蘇一邊說著，擼起袖子一邊使勁嘬著自己的胳膊，發出各種耐人尋味的聲音。

「我說你也哼兩聲啊，真假。」

離凰搖床的手抖的更厲害了，這樣的聲音，無論如何她都發不出來。

「你這些青樓怕是白待了」，顧成蘇輕聲嘆著，她挑眉，朝著離凰拋去一個媚眼：「跟我學著點。」

說罷，她作秀的更加賣力。

離凰握著床沿的手驟然縮緊，嘎吱一聲，顧成蘇抬眸看向她，二人對視之後，離凰拉著她猛地往後閃，轟的一聲，床塌了。

屋外候著的琴霜、琴冉以及何謹丞驚呆了，屋內的二人也驚呆了。

房門砰的一聲被推開，屋內一片烏煙瘴氣，灰塵之下，二人抱作一團，顧成蘇壓在離凰身上，唇貼在了一起。

屋內有片刻窒息般的安寧，琴霜和琴冉忙拉著失魂落魄的何謹丞出門。

房門砰的一聲被關掉，二人這才回神。顧成蘇忙從她身上爬了起來，漲紅著臉：「那個，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離凰抬袖使勁擦著唇，渾身散發著詭異的冷氣，一道凌厲的掌風朝著顧成蘇襲去，她忙閃身。

砰的一聲巨響，身後的床板徹底崩塌。

顧成蘇惱了：「說了不是故意的，是你搖塌了床，你以為我想親你。」

她冷冷掃了離凰一眼，怒氣沖沖的離開了房間。

房門顫悠悠的晃了晃，漏出一條縫隙，冷氣順著縫隙鑽進屋內，漸漸驅散了她心中的怒氣。

她看了眼塌了的床板，眸光暗沉，方才她失控了……

旬陽城長河邊，星光燦爛，長夜如晝。

「毓荷。」

聽見他嘶啞的聲音，砰的一聲，顧毓荷似乎聽見了久壓在心中那根緊繃的弦斷掉的聲音，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鄭鈞霆拿出帕子細心的幫她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可淚水卻像是飛湍的流水。他的眼眶隨著她的眼淚微紅，他啞聲道：「你還好嗎？」

顧毓荷重重的搖頭，早已泣不成聲。

「我也不好」，他的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年後，我要去青雲港了。」

顧毓荷猛地抓著他的衣服，使勁的搖頭，所有話語哽在喉頭，她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落得更快。

鄭鈞霆從懷裡掏出一隻透亮的玉鐲，哽咽道：「新年禮物，今年守歲，不能陪著你了。」

他拉著顧毓荷的手，幫她戴上，他的視線也漸漸模糊，深吸口氣，他開口：「我送你回去吧。」

良久，顧毓荷才點了點頭。這一路，二人都走的極慢。他們將相處的每一秒都當做了最後一秒。

離開之時，二人背對著對方，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針尖之上，鄭鈞霆再忍不住轉過身去緊緊抱住她：「毓荷，我們私奔吧。」

她低聲笑著，笑著笑著眼淚又落了下來，她道：「你知道，我不會同意的。」

鄭鈞霆身子一顫，他抱著顧毓荷的胳膊漸漸緊縮，似乎是想要將她融進自己的骨血之中。這是他第一次抱著自己心愛的女孩，也將是最後一次。

終於，他鬆開了她，那扇硃紅色大門緊閉的瞬間，他知道，他們之間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