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文渺忍不住抬頭，不知所措地看向沈紹祺，一時間似乎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過了許久他才低聲辯解：「不是陪酒……」

最後兩個字都快被他含到嗓子里去了，譚文渺覺得臉上燒得厲害，他不敢再看沈紹祺。

他現在這樣……他現在這樣……他一點也不想要讓沈紹祺見到這樣的他。儘管以前沈紹祺也是不喜歡他的，但是那時候他風光霽月，總沒有這麼狼狽不堪。

譚文渺想跑，他不想讓沈紹祺看到他現在這副模樣。

但他低著頭一下床，沈紹祺就起身抓住了他手腕，沈紹祺力氣大得很，借力一推，譚文渺被逼著坐回到床上。沈紹祺也不鬆開他的手，站著居高臨下問：「你跑什麼？不是陪酒，那是什麼？」

沈紹祺握住了譚文渺的手腕，才發現他比以前瘦多了。譚小公子個頭小，骨架也小，其實身上肉不少，那時候沈紹祺很喜歡捏他，帶著說不清的晦澀情感，不顧譚文渺的反對，在看到的胳膊大腿掐出曖昧的指痕來。現在他的手腕，細得還沒沈紹祺一半，摸起來和皮包骨似的。

沈紹祺不由皺緊眉頭，他忽然發現，好像有什麼東西脫離了自己的認知。

譚文渺其實變化很大，他以前和自己說話，帶著嬌慣出來的矜貴和天真，雖然膽小，但是不畏縮，不像現在，看到他如同驚弓之鳥一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

譚文渺埋著頭，聲音還是壓得很低，聲線在顫抖：「我、我只是服務生，若雲不提供情、情色服務的……」

沈紹祺不由鬆開了他的手腕，像害怕驚擾什麼一樣，他低沉的聲音也降下音量，斂了帶著火藥味的語氣。「譚家呢？」

譚文渺不學無術，但是只要一日譚家在，他就逍遙快活，可以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也可以……隨手丟棄他厭棄的東西。

「譚家……」青年轉頭，避開沈紹祺的視線，深呼吸，才啞著嗓子開口：「早就沒有譚家了，你、你是裝不知道就想揭我傷疤嗎……」

沈紹祺渾身一僵，他幾乎處於條件反射，伸手捏住譚文渺的下巴，稍用力一掰，叫他不得不仰頭看向他。

於是那張被淚水浸濕的臉龐，被沈紹祺看得一清二楚。

譚文渺不敢掙扎，難堪地咬著下唇，緊緊地閉上眼睛。

老天給他的懲罰一定還不夠，才讓他和沈紹祺重逢，以這樣狼狽的姿態。

·

沈紹祺抽了第十根煙，還沒抽一半，又憤恨地熄滅掉。

譚文渺已經離開了。

譚文渺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緊張倉皇到手腳不知道往哪裡放，同樣的，沈紹祺發現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譚文渺了。

會所的工作人員很快就把譚文渺的衣服送上來，他在浴室換好後，還把睡衣摺疊擺好，然後小聲地和沈紹祺說了句「謝謝」，才離開的。

離開的時候，他除了眼眶微紅，已經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妥。那身衣服是漂亮的酒紅色馬甲配白襯衫，西裝褲勾勒出從臀到腿惹人遐想的漂亮線條來。

沈紹祺收回視線，心想這明明就是若雲的服務生統一制服，他見到譚文渺被人強迫的時候，當真是心慌意亂，才會什麼都沒發現。

等譚文渺一走，沈紹祺立刻打開搜索引擎搜索，與宜城譚家有關的最近新聞，竟然是四年前，一條宣布譚家最有名那個長輩涉嫌貪污，整個家族一朝垮掉的新聞……

沈紹祺盯著新聞發布的時間看了很久。

「6月27號」

然後他過了許久，才關掉搜索引擎，給信得過的一個人發了條信息：「幫我收集一下，四年前宜城譚家的所有消息。」

他想過和譚文渺重逢的，從他一年前確定回國發展，他沒有一天不想著重新站到譚文渺面前，站到那個曾經絕情拋棄他的人面前，用譚文渺最不能承受的方式報復他，作為他們的重逢之禮。

但是現在的譚文渺，已經不需要沈紹祺做什麼了，他失去家族的庇護，看起來連維持生計都困難，想必這幾年來日子過得一點也不好。

沈紹祺思及此處，卻壓不住嗤笑起來。

這豈不是更好，不需要他動手，譚文渺已經是這樣的情況，也省得他冥思苦想要用什麼手段報復譚文渺了。

至於剛才看到新聞，心頭那些不適，沈紹祺努力忽略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