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事向來詭異莫測，江湖之人亦是，難以捉摸。

正如緣分，虛無縹緲。

一念緣，一念孽，事無定數，大概如此。

—

白虎山間的白霧已經瀰漫了整整一天。

同是九月十二申時，正是廟中葛畏安他們密謀之時，廟外卻還有人正候著他們。

山神廟往東五十餘米，身著灰白色短打服的耶律虜坐在一棵粗壯楓樹上。

他那坐姿甚是豪放，兩條長腿就那麼耷拉著垂下，頗為肆意。

灰白色的衣服與白霧完美融合，這是耶律虜的偽裝。

他此來只為殺人，他的刀正期待著鮮血的滋養。

可他卻沒有直接去大開殺戒。

只因他發現了更有意思的事。

到底是什麼事，竟能引得嗜殺的殺手暫時放下手中屠刀？

—

耶律虜坐在那樹上，側耳聽廟裡的人說話，卻不由得驚詫，他這一次竟估錯了他要殺的人。

他原以為他要殺的不過是些姦淫毛賊。

卻原來，不僅如此。

奪劍？軟筋香？

倒像是很有組織的樣子。

甚是新奇。

那便放那些小賊多活一會兒。

畢竟他已起了看戲的心思。

馬上便要有好戲上演，不過有白霧遮擋，嚴謹一點，便是，他即將聽一場好戲。

賊人和小道士，鹿死誰手？

若是只死了一方，便由他去殺掉另一方。

若是剛好同歸於盡，他便可直接背著他的黑鐵刀回青城風月樓，省了許多力氣。

只是若那樣，他省事了，他的刀卻喝不到血了。

罷了，先且等待。

可惜，等待總是漫長而又乏味。

戲還沒上演，他這唯一觀眾只坐在樹上，肉眼所及只有無盡白霧，著實難受。

耶律虜忍不住伸手摺了一根細短的樹枝，只盼著那白衣道士快點來。

等道士來了，若戲好聽，他便聽戲；戲不好聽，他便殺人。

能殺的和不能殺的，該殺的和不該殺的，把世人都如此分類，這個世界便簡單許多。

大抵是天性早早限制了，耶律虜實在做不成好人，便只能做個殺手。

所幸，耶律虜雖是殺手，卻是個有原則的殺手。

他總是要聽從他阿姐的話，不會濫殺。

他總是在意他那唯一的血親。

……

等戲的人還坐在樹上，主角還沒出場，倒是又來了一個重要配角。

耶律虜聽到又有人上山，正期待欣喜，卻是——

「稟告堂主，護法到！」

卻不是他正在等待的小道士，而是賊人同夥。

且那剛上山的人似乎身手不錯。

賊人同夥又增加了一個，小道士卻只有一人。

賊人有軟筋香那等毒物，小道士卻只有一把被賊人覬覦的寶劍。

賊人毒辣，小道士卻單純。

這麼一比較，似乎不用等也不用聽了，小道士輸定了。

只是，耶律虜來中原不過三年，還不夠了解中原的江湖，卻也是知曉齊雲山的。

傳說中的天下第一大派。

武林皆知：齊雲山的弟子，最是光明磊落。

何況那即將來此的人是齊雲山掌門的唯一徒弟，不知會是何等風姿。

齊雲山的道士如何如何，耶律虜早有耳聞，卻從未親眼見過。

他自是很想見識一下的。

雖他並沒有什麼崇敬之心。

門派世家的子弟，便是再厲害，終究只是花架子。未經過殘酷歷練的人，總是中看不中用。

耶律虜從來看不起花架子，他自己是死裡逃生拼著活下來的，只崇敬實力。

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這是耶律虜所信奉的。

話粗理真。

但，是人就會有好奇心，便是再冷酷的殺手也一樣。

他總還是想見識一下。

他不急於這一時，便是聽完了戲，再去給小道士收屍，亦可。

耶律虜只覺得小道士必敗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