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錦柔」

錦上坐在床邊，想把手搭在錦落的被子上，搭到一半聽到了錦落後面說的幾個字，又僵硬地攥著縮了回來。

錦落看不見東西了，面色蒼白，據管家說他已經病倒好幾天渾身無力卧床不起，醫師也說他近期壓力過大，再加上之前在半壁祭壇跟榮升升打架胳膊上受了傷有些感染，不過總體來說，還是美的。

「這幾天我總能夢到她」，錦落慢慢地說道，「被一群人追著，追著，追到山野里，團團圍住她，撲過去……有時候，也會夢到她被扔進一群群野獸堆里……她才十八歲，她只不過是一個陷入愛情的少女，她……」說到這時，錦落忽然看了錦上一眼，「那個男子！最終怎麼處置了？」很急迫。

錦上知道他問的是與錦柔私奔的男子，後來又回來誣陷錦上，「不知道呢」，錦上道，「本宮沒注意」。

「我好恨他！」錦落非常激動，「說好的要保護錦柔！說好的要永遠照顧她！……」

錦上慢慢地閉上眼睛，他沒想到錦落的壓力不是來自於戴罪、不能自贖，而是在擔心錦柔，

「這是錦柔姐的選擇」，錦上道。

「不，是我！是我看人不準！是我錯了！」

「你可以把身體恢復好，再把錦柔姐找回來」，錦上試圖安撫。

「對，也對……不！我不能讓錦柔回來，我不能讓她遭受殘酷的獸刑！」

管家見錦落的狀態不對，趕緊上前來順順錦落的胸脯，「公子，您別動氣，近日錦尊王已經派人將錦柔小姐找著了，藏在了一個安全的位置……」錦上在旁邊一聽這話，眼前微微一眨，就聽管家繼續說，「等您病好了，就能見到她了」。

「太好了！」錦落如釋重負，「我現在就好了，我現在就可以見她！」說著就要起身下地。

「別別別……」管家道，「公子您如今胳膊還受著傷，讓錦柔小姐看到該多擔心啊！」

「對，也對，我得趕快把傷養好」，錦落說著又老實躺了回去。

「是啊」，管家道，「您還年輕，您還有大把時間，等您把病養好了，將來還要娶妻生子……」

「對呀，我還沒娶妻生子，還沒！我連愛人還沒有，不，我有！我的愛人！我的愛人與我相隔甚遠、我要去找她、我要去告訴他……」只見錦落說著說著就突然發瘋起來，眼神直勾勾地嚇人，神情又急迫得令人心疼，他慌慌張張地下地，錦上攔都攔不住，胳膊腿一直在抖，還胡亂朝錦上揮舞。管家怕錦落的武功太高，誤傷到錦上，趕緊讓錦上和九世子躲著錦落的揮動範圍撤走。

「他是不是看上了哪個女子是下等人？」出來後，錦上對管家問道。想來錦落的壓力有可能是來自愛而不得。

「沒啊，怎麼可能？」管家道，「錦落公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心高氣傲得很，雖說……他對待身邊的人都很好，但在那方面，他的眼光還是很高的」。

「也是」，錦上想想，他可是親眼看見錦落對半壁祭壇追求他的女子冷冷的，「可是他為何說與愛人相隔甚遠？」

「這個老夫就不知道了」，管家道，「大公子從沒表露過那方面的意向，老夫也不好猜」。

錦上和九世子往外走，

「那個……」管家叫住他，

錦上停腳，

「錦上公子，您之前說的那個福大命大的人，您真的確定他已經死了嗎？」

「真……本宮也不確定了」，錦上想著剛才錦落的樣子，低著頭摳手。

「那，您可以告訴老夫他是誰嗎？」管家道，「老夫想打聽打聽，只有他確定死了，才能證明生死簿是假的」。

「你，打聽不到了」，錦上回頭，「那個人被一群人抓走了，被一群莽夫……」

九世子，「……」

不知道為什麼九世子第一感覺他說的莽夫是太平城人。

而後聽錦上又道，「……或許錦落死了，可以證明那個人沒死，但是用那個人死沒死，來推測錦落會不會死，時間不夠了，來不及了……」

現如今距離生死簿預言的死期只剩下一天多，大海里撈針尋一個疑似死人確實有些難上加難，管家心想，還不如有這時間多陪陪錦落，用心找醫師醫治，沒準兒錦落能好。

傍晚，錦上和九世子回去，下轎之後，走在宮牆間，「本宮想殺人」。

九世子在後面突然停下，「……」

他不知道錦上說的是氣話還是真的，因為錦上總說，但見錦上往一個岔路走，他就從後面跟著，一直跟到了一個牢籠，裡邊關著與錦二小姐私奔的男子，

錦上走過去，二話沒說，把手上的一些飾物拿下來，交給旁邊的護衛。

「啊！！！！！！」

九世子當時看愣了，就見錦上目光冰冰涼涼地摳著男子的眼睛不松，

旁邊護衛們看著不敢攔，就在旁邊小聲說，「此人明日即將執行獸刑，您沒必要對他如此，沾染上一身腥……」

錦上聽完這話在那愣了好久，過會兒不知什麼時候看看自己的手、袖口、衣服……

護衛識趣地端來水盆，

錦上朝盆中看了看，趕忙匆匆忙忙地回宮。

「錦公子，您的飾物！」護衛從後面大喊。

九世子一看，零零碎碎的鏈子、手環、扳指……幫錦上拿了回去。

錦上一回宮便直奔浴殿，九世子跟在後面，就見錦上走在廊道里就開始一下一下撕扯著自己的衣服，走一道丟一道，地上到處是鮮紅花瓣，錦上走到半路就把自己扒個精光，後來進了冒著熱氣的溫泉池裡。

這溫泉池是從山裡引來的泉水，上面也飄滿花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女人用的，九世子在一旁站了好久，直到錦上洗完出來將衣紗穿好，九世子問他，「那個人是誰？福大命大的那位」。

錦上，「……」

他想想，「是外面那座石像」。

「石像？」九世子第一反應是錦落的愛人，不過既然錦上說了，九世子還是再過去看看，萬一他在太平城見過有人抓了這個人，說不定能用這個人死沒死來判斷生死簿的真假，從而也能確定錦落的死期。

「……」九世子再看到石像之時愣住了，站在那好久也沒有聲音，腦袋裡全都是掌事曾經說『打從大家都開始議論他愛著這樁石像，錦落又漸漸地修改石像……』

錦上在寢宮裡見九世子出去後好久未歸，也出去看看，

「……」錦上也愣住了，

那石像儼然已變成了錦上的模樣。

「你哥哥愛的是你？」九世子驚訝道，「他說他與他的愛人相隔甚遠？？他的愛人是你？？」

錦上先沒回答他的問題，「來人！」

幾個把門的護衛匆匆過來。

「錦落什麼時候回過宮？」錦上道。

「回錦公子，錦落公子在去嶺雲殿承認罪行的當天，曾回來過對面寢宮，他說他時日不多，得把這樁石像雕好，就在這坐著雕了一上午，下午才……去承認罪行」，當然，也是為了把錦上給救出來。

「哼……」錦上面色迷茫地笑了，「哼……」又一笑，「相隔甚遠？？？」他皺著眉搖頭，「他說他與本宮相隔甚遠？？？！！」

半晌，

「來人！」錦上道。

「是！」

「去將宮裡的醫師都派到錦落那」

「回公子，宮裡的醫師已經去遍了，都說錦落公子病入膏肓、已經治不好了」

「治不好？？」錦落很驚訝地看著他，眼神中遍布淚光欲言欲止，在那憋了好久，「他死了，本宮怎麼辦？？！」很輕、很沉重地說道。

「是是是……」護衛道，「屬下這就前去再派醫師過去」。

「他愛的是本宮啊？」錦上在護衛走了好久之後突然看著九世子，「他愛著本宮！他竟然愛著的是本宮？……他為了錦柔姐的愛情不顧一切，自己的愛情卻說不出口？？？……他是不是很羨慕錦柔姐？……羨慕吧？她的愛情？……可也不過被證明是多麼的不堪一擊！」

錦上終於明白了壓在錦落面前的那座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