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在外踹門，踹不開，粗話罵得很難聽，李玉生深深地呼吸，背靠一直被踹一直抖的門板，翻找通訊錄，看到修尹的電話，下意識撥打過去，他沒接。李玉生咬牙，掛斷後又看到男主人的電話，慌亂中也撥過去，等待的時間裡背後的門板地震一樣抖，他怕極了，用力撐住。

「喂喂羅先生，我是李玉生，」他緊張得口舌發幹，艱澀地開口說話，「我在你家，你兒子他他有點事，你現在有沒有時間回來？……沒，沒有嗎？那其他人回來嗎？……遊樂場啊？那那你們玩得開心……」

李玉生咽一下根本不存在的口水，再次翻找通訊錄，這時想到根本沒人可以救他。不管是誰，要趕到這裡都至少需要半個鐘，而這時間裡那個門……

李玉生記得這裡是二樓，急忙跑過去看窗戶。緊接著是「砰！！」的一聲，整扇門被大力撞在牆壁上，李玉生跟著全身一抖，剛爬上窗檯的膝蓋沒撐住，直接摔回窗檯下的浴缸里，他不敢耽誤時間，馬上掙紮起身再爬。

「躲啊！繼續躲！看我不操'死你！」男生的語氣暴戾至極，上前要把他從窗檯上拉下來，而他果斷把手中的手機往後一扔，趁他躲避的時間，雙手一撐，直接從窗檯上跳下去！！

腳著地，整個人掉在草地上把他摔懵了，樓上喊什麼他也沒聽到，連滾帶爬地跑出草地，到達小區門口的保安處才敢停下來，跟叔叔借零錢去坐巴士，迷迷瞪瞪就回到學校，崴到的腳腫起來好大一個塊，去校醫室處理腳踝和身上的擦傷，疼得淚花在眼圈裡打轉。

也是命大了，才崴腳而已。李玉生看著包紮完好的右腳，不無後怕——要是體重重一點，或者再高一層樓，不是骨折就是殘障了。

聽了醫囑，該走了，但是不知道怎麼挪出校醫室，醫生提醒他打電話讓朋友來扶一扶，可是他除了家長的電話號碼，誰的都不記，手機丟掉就沒法聯繫朋友了。

但是可以曲線救國——他在校醫室找到教師聯絡本，找到輔導員的電話打給他，請他幫忙找舍友到校醫室接他，還算順利。

舍友小趙很快就踩著小單車過來了，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問他怎麼了。他就說不小心摔了，然後手機掉了。

小趙玩笑說他像追小偷摔了一跤然後被小偷折回來揍一頓的樣子。他笑不出來。

「哎不過我剛看到一直找你玩那男的在我們樓下。」

「啊？」

「你們周末不是都要去玩的嗎？今天是不是手機丟了沒接到他電話所以他來找你了？」

「可能吧……」不知道為什麼，李玉生心裡挺不是滋味。

遠遠就看到男人黑色的休閑西裝外套，高大而勻稱的身體比例讓他穿西裝看起來特別像商業精英。李玉生和他說過這一點，他當時也沒回他什麼。

小趙把人帶到男人面前，和他打了招呼，又問李玉生要不要等他一起上樓，後者搖頭，他就自己上去了。

修尹的眉頭緊蹙，沉著臉看他受傷的腳。

李玉生心裡莫名有一點委屈，和他說剛剛發生的事，他驚魂未定，故事有點前後顛倒，但還是講清楚了。

還有那個情急之下被丟出去的才用半年的手機，他可不想打腫臉充胖子，把能用的東西白白丟掉，所以又說等明天過去看看那個男的有沒有把他手機丟掉。

「還好是二樓，還有草地，」李玉生拍拍胸脯，慶幸的感覺蓋過其他，「不然真的完蛋了。」

說罷一項，還有其他：「剛剛醫生和我說，幸好是腳著地，還有我很輕，要是胖子從二樓跳下來最起碼要骨折！……但是我現在也蹲不下了，兩條腿都很痛。」

「哎你說話呀，」戳冰山，「我知道你很擔心，但是我沒事了現在，你和我說話。」

「嗯。」

「剛剛給你打電話你在幹嘛？我太急了，看到號碼就打，後面才想起來誰都來不了那麼快。」

「在開會。」

「那你手機調靜音了嗎？我會不會害你被領導批評啊？」

「靜音，」修尹不知想起什麼，眉頭稍微舒展些，扶他手臂，「我背你上樓。」

李玉生倒不客氣，乖乖攀上他的背，還有心思開玩笑：「累了記得告訴我，我會讓你歇一歇，不虐待地主家的長工。」

修尹順手捏了捏他的左小腿，穩穩噹噹地帶他爬樓梯。

好像從記事起，只在爸爸的背上呆過了，長大後就沒被誰背過，李玉生心裡想。現在扶著他厚實的肩頭，隱約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沒聞出來是什麼香，但很沉靜，讓人聯想到平靜的水面，還能聯想到篤實的大山。他壓低身子聞，情不自禁摟緊他的脖子，很煽情地說一句：「有你真好。」

是他的出現讓他不至於受傷了也無人可說。某種程度上，他把他當作自己的哥哥，是家人的存在，室友不能和他相比。修尹大概是懂的，因為他應了一聲「嗯」，並不多問。

第二天地主家的長工還上樓來接他下去，很是負責。

「你知道昨天你背我回去之後，我室友說什麼嗎？」小孩兒貼著他腦袋上講話，「他以為我們在談戀愛。」

「嗯。」

「只是他一個人而已，他是同志，周末就老和男朋友出去玩，把我們當成一樣的。」

「嗯。」

「我感覺我知道的關於同志的東西都是他告訴我的，像是同性戀會被叫做彎的，我以前都沒聽過，你知道這些嗎？」

「知道。」

「那你對同志有什麼看法？」

「存在即合理。」

「拿腔拿調的……」李玉生看到出了宿舍樓，想要從他背上下來，被他捏腿肚子警告，他又不好動了，繼續說，「為什麼會有同性戀？」

「不知道。」

「可能是天生的，」李玉生猜測，「和性別一樣。」修尹不語，背到停車位，把他放下。李玉生驚訝：「你開車來了嗎？等等，你有車子嗎？」

修尹拉開的是一輛黑色大眾車的副駕駛車門，讓他坐進去，面不改色地跟他說：「沒有，租的。」

又是給冰山先生狂發好人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