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點起風，天涼了，他下車沒走兩步先來了三個噴嚏，修尹見狀，脫下外套要給他穿，被他拒絕後難得強勢地要求：「穿上。」

他原本有穿外套，只是起風後空氣發幹讓他鼻子非常不舒服，過敏性鼻炎就是這樣小題大做，他不是真的冷。但他沒法解釋，何況……他的衣服，已經披上肩頭了。

他拉緊剛穿上的長風衣的對襟，聞到衣服上沾染的香水味，是他送的那一款。所謂曖昧就是這種吧，穿著他的衣服感受他的體溫，聞到他身上自己送的香水的氣味，兩人獨處的靜謐空間。

這幾天總是會想為什麼被拒絕，第一個還是想到年紀，男人曾說他在意年齡的，雖然他說的是在意自己的年齡而不是擇偶對象的年紀，但這必定是重大影響因素。

乳臭未幹的孩子哪裡來的吸引力？唯一的優勢是年紀，劣勢自然同樣。如果修尹真的告訴他因為年紀差距大，他一定要跟他說：那我一年過兩個生日，很快就會追上你的。

他也會努力學習，認真長大，總能追上的。

可惜修尹不會說原因，他不擅長言語表達，也不熱衷，如果他也會滔滔不絕地說話就好了。想到這裡，李玉生腦袋裡靈光一閃，突然問他：「你喝醉過嗎？」

「嗯。」

「那照你的經驗，酒後吐真言是真的嗎？」

「因人而異。」

對話完。就知道不會得到信息，李玉生鬱悶地看回水面。

「我沒有喝醉過，我想試試。」

「不舒服。」

「我想試，」李玉生堅持，「回去我要喝酒。」

「嗯。」

「可是我一個人喝沒意思。」

醉酒嗎？何其相似的橋段。修尹心裡苦笑，拒絕了他的暗示：「我不喝。」

「你怕說真話？」

「不。」

李玉生若有所思地看他，最後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你那天和前男友說的什麼忌諱，是什麼？」

修尹不假思索道：「謊言。」

李玉生點點頭，不說話了。後面酒也沒有喝醉。他不想給自己挖坑自己跳。

回到家裡發現表姐還在，聽媽媽說要留宿，就和她睡。

留宿？李玉生感覺奇怪，家裡沒有客房，而且哪有大年初一就……

表姐突然主動和他聊天，問他在北京學習怎麼樣，之後打暑假工考不考慮去東莞，她能給他介紹好的工作。李玉生如實回答如實拒絕：「我在北京也有朋友和工作，不用回這邊。」

其實怪尷尬的，他和她不算熟悉，一個常年在校讀書，一個常年在外打工，只有過年來一趟家裡吃頓飯見過面，給幾十塊錢的紅包意思意思，今年連紅包都不用給因為他成年了。

表姐繼續問：「說到朋友，你那位朋友是北京的嗎？」

「不是，他在北京工作。」

「是做什麼工作？」

「他說是執行策劃一類的，我也不懂。」

「在北京工作，工資應該很高吧？首都的消費水準不都很高麽。」

「不知道。」

「那他過年怎麼不回家？」

「我請他來玩，他在北京'幫我好多忙，要謝謝他。」

「那他沒有女朋友咯？」

「？！」李玉生總算知道她的意圖，無奈地看她，「你想追他？」

「那種肉眼可見的帥哥誰不想追，」表姐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幫我點忙，給你好處費。」

「你之前不是在親戚群里說找到男朋友了嗎？」李玉生不緊不慢地削著蘋果，「我可不會幫你腳踏兩條船。」

「你那是什麼時候看的，我早就分手了。」

「喔。」

「所以你快點介紹你朋友給我，以後每年都給你發紅包怎麼樣？」

「那你自己去和他搭訕啦，我幹嘛要你紅包。」

「你好歹給我一點信息，說不定真的會成你表姐夫，你不激動嗎？」

李玉生想我真不。

「他過幾天就和我去北京了。」

「我也可以去北京啊，打工在哪裡打不一樣。」

「……」

修尹正幫忙清理廚房房頂。廚房另外建在院子里，一個小平房。旁邊有一棵枝葉繁茂的鳳梨樹，冬天掉的葉子都往房頂上堆了，平頂屋上堆積落葉容易堵塞房頂上的排水管，李父搬梯子上去，他跟著上。

掃一眼下去，院子里小孩兒和他的表姐不知道在嘰嘰咕咕講什麼，表情很平淡，甚至有一點不太愉快。

他喜歡看他講方言，看錶情可以，聽語氣也可以。第一次聽就覺得這種介於普通話和粵語之間還有點異變的語種很有意思，他會講普通話和粵語，仍舊覺得客家話的發音難以摸到門路。而得益於方言里奇怪的語氣詞，小孩兒講普通話的時候不自覺就帶入，聽起來總像撒嬌。很軟的男孩子。

最近是越覺得他可愛了。修尹內心自省，把一個人當作戀愛對象去觀察還能覺得太可愛，大概是真心淪陷的前兆。明明以前只是覺得他單純，交流起來讓他放鬆，現在卻不知不覺地偏移了中心……

想欺負他。

李玉生看到大帥哥下梯子，催他洗手吃水果：「給你削蘋果了。」

「謝謝。」

「哎你袖子怎麼弄髒了？」

修尹抬手看，不是很在意的樣子：「蹭到煙囪了吧。」

「這個洗衣機洗不幹凈，」李玉生一邊拿紙巾給他擦臟污一邊說，「晚上我幫你洗吧。」

修尹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李玉生才知道有哪裡不妥，但他選擇忽略：「就當謝謝你幫我幹活。」打掃屋頂本來是他要上的，這樣說也沒錯。

「嗯。」

這時表姐端著果盤走過來，矜持地微笑，聲音甜美：「帥哥辛苦了，來吃蘋果。」

李玉生一身雞皮疙瘩。

修尹道行深，波瀾不驚。

表姐拚命眼神示意，李玉生只好按照約定退場：「那你們聊，我去和我媽做飯。」

一步三回頭，看到表姐三言兩語就把修尹帶出院子，向池塘邊走去。他心裡酸溜溜的，也不知道難受什麼，擰開煤氣灶開始暴躁炒菜。

火旺油重，愛清淡的修尹沒怎麼動筷子，結果還是吃上火了，第二天就感覺到嗓子疼，更加不開口，端著小孩兒給他準備的馬克杯喝水，耳邊是女孩子嘰嘰喳喳講工廠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