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旭走出醫院的時候，金閱正拿著一袋食物和兩瓶飲料穿過馬路，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車子，他仔細看了看，黎憫也在車上，兩個人時不時往醫院這邊看兩眼，好像在保護夜暉，不禁又有點疑惑，難道傷人者還想來醫院趕盡殺絕？

第二天，夜暉依然沒有醒過來，而且讓他意外的是，原本已經退去的黑氣，經過一夜的喘息，強勢反撲了。血檢結果也每況愈下，他的血小板已經下降到了50以下，而正常的血小板濃度在100-300，如果血小板持續下降，病人一旦出現傷口，就會血流不止，後果不堪設想。何況他剛剛動過手術，全身都是傷口？真菌病毒的篩查卻一無所獲。陸雲旭想不通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情況，夜暉現在除了印堂發黑，看起來十分寧靜，就好像是一個疲憊的孩子沉入了夢鄉。無奈，陸雲旭只好先開了促血小板升高的藥。

上午的兩台手術都很順利，但下了手術台，已然三點鐘了。辦公桌上擺著護士給他打的中飯，早已經涼透了，他打開看了一眼，雞塊土豆米飯，還帶著濃稠的湯汁。這樣的場景在他眼中簡直是一片血肉模糊，一點食慾都沒有。小護士們太不善解人意了，明知道他剛剛做了開膛破腹的手術，還拿這種東西來給他吃！想順手扔進垃圾桶，思考了兩秒鐘，放到了桌角上。

整理好文件之後，陸雲旭再次起身去看夜暉。遠遠的他看到一個女子站在夜暉的病房外，一開始他以為是黎憫，仔細看了一下才發現並不是，這個女子身材比較高大，年紀也比黎憫更大一些，身邊還帶了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小男孩站在走廊上的椅子上，透過玻璃窗好奇的注視著房間里。那位中年女性輕聲的說了什麼，似乎要帶著孩子離開，孩子卻執拗的搖了搖頭。

"家屬終於出現了嗎？只是這孩子是早戀和姐弟戀的結果嗎？"

陸雲旭正要走過去，眼角的餘光瞥見走廊上的壁掛電視里的一幕，被吸引了目光。

畫面顫抖而模糊，在光線暗淡的遠鏡頭下，依稀能看出一隻骷髏的輪廓。它一隻胳膊抱了個小孩，快速的沖向前去，沒有了肌肉的束縛，骷髏的每一個關節都異常靈活。

陸雲旭湊到電視機跟前，把聲音稍微調大了一點。「今天凌晨，一名在市郊山頂露宿的旅友，拍下了這樣詭異的一幕，在網路上已經吸引了百萬人留言，千萬次轉發……」

就在這時，黑暗中忽然閃過一道深綠色的光，伴隨著孩子的哭聲，骷髏的那條抱著孩子的手臂被硬生生的卸了下來，一個男人手持寶劍衝過來，在孩子落地之前將他攬在懷裡，寶劍豎在胸前，瑩瑩劍光照亮了男人稜角分明的臉，那分明就是夜暉！陸雲旭甚至捕捉到了他目光中的果敢和無所畏懼。

鏡頭不斷推近，最後定格在了那隻骷髏的後腦勺上，突然，那隻骷髏轉過臉來，它的眼睛只是兩個黑色的空洞，卻好像能看到東西一樣，緩緩移動著，聚焦在鏡頭上。就在這時綠色的光芒將鏡頭劈成了兩半，那隻骷髏變成一隻破碎的骨架落在了地上，一團微弱的光亮從散落的骨架中升起來。夜暉伸出一隻手，將那團光亮吸入了手中，隨著他手掌的握緊，那團光亮逐漸縮成了一個小小的球狀物體，閃閃發光……「小心！」視頻中傳來一個女人的喊聲，夜暉扭頭向旁邊望去，將懷中的孩子向旁邊偏了偏，露出了自己的胸膛，一隻骨爪破空而來……

畫面抖動了幾下，變成了一片雪花。

"靠！關鍵時刻給我看雪花。"陸雲旭以為電視壞了，檢查了一下沒有發現異常，很快電視上又跳出了清晰的畫面。這次出現的是金閱那張讓人討厭的臉，他面前站著無數的記者，爭先恐後的將話筒伸過去，金閱冷著臉不為所動。

「今天早晨，警方已經就此事進行了回應。下面聽一聽前方記者的報道。」

「警方已經第一時間對事件進行了調查，結果證明上面視頻中的一幕只是電影拍攝中的特效鏡頭。該影視公司的拍攝活動也在相關部門進行了備案，所以，請大家不要以訛傳訛，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金閱一本正經的說。

「視頻中孩子的哭聲非常真切，聽起來並不像是在拍戲，請問您說的真的嗎？」

金閱淡淡道，「小演員的演技非常好，值得很多當下的流量小生們學習，這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

「這名旅友說他手上還有更多的視頻，會逐漸放出來，對此警方怎麼看？」

「我只想說拒絕私生飯，請大家支持正版，靜待電影上映。」

「近年來這種詭異的事情越來越多了，請問警方有沒有其他的解釋？就像不久之前，有人拍到一隻深夜在大街上行走的布娃娃。」

「你剛才說的事情，商家已經澄清，那是他們搞得一次行為藝術。這種詭異的事情增多，只能說明近幾年喜歡博取眼球的人太多了。今後我們警方會致力於網路環境的凈化，對於這類嘩眾取寵擾亂人心的視頻堅決取締，並對當事人追究法律責任……」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陸雲旭嘀咕了一句，轉頭就看到金閱站在他身邊看著他，尷尬的笑了笑，"你在電視上的樣子……很帥！這個工作很適合你。"

金閱嘴角抽搐，一臉嫌棄，他怎麼會聽不出陸雲旭在嘲諷他。

陸雲旭將電視的音量調小了一些。

金閱道，"夜暉的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陸雲旭如實相告，既然不是家屬，也沒有必要選擇婉轉的措辭。"我其實很想金警官幫我查明這部電影到底使用了何種特效，造成了他這樣的傷勢。"

"特效就是特效，沒什麼可說的。"

"好吧。但我覺得在醫生面前設置障礙，不是明治的選擇。如果我們不知道引起他現在這種情況的原因，我們的工作進行起來會很困難。"

金閱挑了挑眉毛，"也許我們需要考慮換個醫生，我聽說你是所有醫生中手術死亡率最高的。"

陸雲旭的眼神中露出了幾絲鋒利，隨即笑了，有些人就喜歡拿著統計數據做文章，卻從來懶得去考察事實的真相。"哦，你說的對。那麼金警官做為懸案調查科的科長，破案率一定是全警局名列前茅吧？"

毋庸置疑，懸案就是那些懸而未決的案子，能破了的案子就不叫懸案了。金閱說不出話來，陸雲旭已經很清楚的表達了自己的觀點，離開具體案子本身去討論統計數據沒有任何意義。

留下氣出內傷的金閱，陸雲旭向夜暉的病房走去。這時站在椅子上的小男孩，正將雙手舉過頭頂，開心對著病房裡比了個心。剛剛視頻中被骷髏擄走的小男孩的容貌特徵拍攝的不是很清楚，會不會就是眼前這個孩子？

就在這時夜暉病房裡忽然傳來一陣警鈴，金閱和陸雲旭都嚇了一跳，快步跑過去，才發現虛驚一場。夜暉已經醒了，他正手忙腳亂的想把脫落的針頭插回手背上，那笨拙的樣子還有些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