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閉哪一張？你的還是我的？」

安明翌又開始嘴上跑火車，躺在下鋪隔著床板輕輕踹了踹，寧澤林露出半張臉，那對微微上挑的眼睛眯起來，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風扇還在沒完沒了的轉動，一股煉乳味兒從上方飄下來。安明翌不太靈光的大腦此刻飛速轉動，這才明白過來。

這小子長的人模人樣，信息素居然是奶味兒？

「怎麼？聞上頭了？」

寧澤林露出脖子，試圖伸出上半身給這小子一巴掌，沒用多大力氣，安明翌咳嗽一聲，忽然移開視線。

沒想到自己瘋起來，連兄弟都敢下手。這麼好看的人脖子上點了那麼明顯的幾塊吻痕，任誰都會想入非非。

「你丫的，那一晚也不知道收斂收斂，要是真發生了什麼，信不信我狠狠揍你一頓？」

某人一邊碎碎念，一邊翻身重新裹好薄被準備睡覺，小梯子時不時晃動幾下，有個重物在自己身邊躺下，一會兒翻翻枕頭，一會兒試圖翻翻被窩，甚至有準備鑽進來的趨勢。

他不是沒和寧澤林一塊兒休息過。安寧兩家是世交，住的本來就近。兩個男孩兒小時候湊一塊兒經常打架吵嘴，過了一天就和好如初。

不算寬敞的單元樓里，寧媽媽瞧著兩個小屁孩兒頭挨著頭躺在涼席上睡得翻白眼兒，忍不住笑出聲。

前一秒還互相扭在一起又踹又打，下一秒累了，連姿勢也不換，就這麼躺下睡著了。

時間回到現在，他們還是以同樣的方式生活在不一樣的地方。只不過安明翌這小子性格上好像長歪了，從一隻好脾氣的人形金毛變成了大型中二西伯利亞雪橇犬。

「嗯？這是什麼玩意兒？」

某人伸手一撈，從床頭取出罐啤酒，光瞧包裝就價格不菲。

安明翌一激動，像小時候那樣撲上來給了他一個熊抱，兩隻眼睛盛滿了得意：

「你小子，開竅了？知道討好老大了？」

「再重複一遍，誰是老大？」

寧澤林揮了揮手裡的題集：

「答案還想不想要？明天就要交。你可是一個字都沒碰。」

「這些年你有見我寫過幾次作業？」

安明翌用單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另一隻手開了啤酒拉環，不動聲色把人呈壁咚狀困在床上，抬頭一眼就看到了掛曆上的紅色標記。

倒吸一口涼氣，他慌慌張張從寧澤林床上撤回去，開始從自己書包里翻紙筆：

「怎麼是老徐的課？」

「巧了，偏偏就是他的專場。人家周老師脾氣好，被搶了十幾次從來沒讓他還過，還主動接送徐家那對父子上下課，要不是老徐有徐北這麼大一兒子，我都得懷疑他們倆是不是……」

一聊起上一輩的八卦，寧澤林轉頭就忘了自己要幹什麼，手下的試卷比自己的臉還幹凈。

「你還記不記得，他們打籃球那會兒？」

寧澤林把自己寫滿了答案和各種簡易解法的試卷一股腦扔給他，探出上半身聊了起來。

「怎麼可能不記得？」

安明翌咽了一口啤酒，放在桌上仰頭看著他，兩人就著這個話題越扯越遠，甚至腦補出了一整部狗血豪門虐戀情深，夫夫互相猜忌帶球跑的戲碼。

「天才啊。」

寧澤林忍不住鼓掌：「這麼分析，徐北長得還真有點兒像周老師，還都是一副比綿羊還綿羊的脾氣。」

「誰長得像誰啊？」

有人突然推門進來，板著臉站定，安明翌那顆小心臟險些跳出喉嚨，還不忘偷偷藏好試卷。

「徐徐徐徐……徐老師，嘿嘿，這麼晚了還得查宿舍？」

「這麼晚了怎麼就不能查？」

徐慕海拿筆敲了敲他腦袋：「別藏了。還不趕緊補？」

寧澤林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同樣挨了老徐一鋼筆：

「還有你。以後別老是借作業給他抄。有空就看看周老師給你的藍崗套題和水衡加強卷，這些都是好東西。別的班要我都沒借。」

「可是那些我早就做完了。」

他從床墊底下抽出一摞厚厚的試卷，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公式和演算過程。

「做完了就早點休息。還有你，明天第一個檢查挑的就是你，領導聽課，別給班裡丟人。」

腳步聲漸行漸遠。安明翌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剛想抬頭向「好哥們」求救，沒想到人家根本不想搭理自己。

凌晨四點二十一分。

睡熟了的寧澤林被尿意憋醒，起床套上了自己的布朗熊睡衣，瞥了眼桌子旁睡姿豪放的某一位。

安明翌正時不時抖動一下，好像在掙扎著逃跑，忽然抬起頭，黑眼圈堪比貓熊，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

「我剛剛醒了，卻好像動不了，想叫你一聲，眼都睜開了，怎麼也出不了聲。」

他抬起自己的手，露出凝重的表情。

寧澤林知道他又要開始胡說八道了，有些不屑：

「睡眠癱瘓症，俗稱鬼壓床。多半是你身體睡著了大腦還醒著，人體……」

「停。」

安明翌打斷他絮絮叨叨講課一樣的說教：

「說人話。」

「說人話就是沒事兒。你再一驚一乍，整棟樓都該被你嚇醒了。」

寧澤林踢著拖鞋離開，撓了撓發癢的胳膊，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安明翌的視線忍不住朝他挪過去，手裡的水杯一歪，險些打濕自己剛剛抄好的作業。

「呼——好險。」

試卷沒遭殃，慘的是寧澤林的衣服。被潑了咖啡又被潑了茶，好不容易晾幹了，又濕答答貼著牆掛在床頭。

剛剛懸著的小心臟好不容易掉回肚子里去，又再次堵到了嗓子眼兒。

要是被這小子知道了，絕對饒不了自己。

說曹操曹操就到。某人哼著歌從廁所洗了把臉過來，心情還不錯。一瞧見鬼鬼祟祟滿臉尬笑的安明翌，眉毛一挑，眼尾的淚痣也更加鮮紅。

「藏什麼藏？給我康康。」

「澤哥不要……啊！我去你大爺掐人不掐臉——」

安明翌露出一副良家婦女被非禮的表情，圓溜溜的眼睛泛著淚光：

「不就是弄濕了一件衣服，有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