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了？一分沒剩全當柴火了？」

安明翌癟著嘴，委屈道：

「朕的國庫沒了……」

寧澤林扶額，拍了拍他的肩：「打鈴了，回去應戰？堵住他們的嘴懟他個三天三夜？」

「可是……」

「你想想老徐和我，還有老徐他爹，三個臭皮匠，舌戰諸葛亮。」

「好……」

安明翌朝身後藏著的同學比了個V字手勢，嘴角泛起一絲得意。

教室內。

粉筆在黑板上劃出完美的弧線，徐慕海理了理思緒，剛想講另一種解法，最後一排某個叫不出名字的中年人站起來，毫不留情打斷他：

「徐老師，你這數學是專業的嗎？聽你們學校的老師說，你連跨專業考證的筆試都沒過？」

這一句火藥味十足，徐北想站起來反駁，被同桌寧澤林按下去，點頭示意他待會兒行動。

安明翌在右邊鄰桌睡得天昏地暗，桌子上書本資料摞成山，把人擋了個嚴嚴實實。

「最後一排那個趴著的，起來回答問題。」

寧澤林推了推正夢遊仙境的某個人，紋絲不動，幹脆一腳踩上去——

「嘶——嗷！」

這一嗓子，領導和全班同學忍不住憋笑。徐慕海有些頭暈，扶好講台站穩：

「過來做一下這道題，把第三種解法寫出來。」

安明翌腦袋昏昏沉沉，拿起粉筆頭，先是朝老師露出個傻氣十足的笑，然後拿過整盒粉筆——

在黑板空白處畫了個可愛的小女孩。

「……你還是下去吧。」

徐慕海的頭暈變本加厲，黑板擦拿不穩，摔在地上冒出一陣嗆人的煙霧。

「咳咳……咳……學習委員呢？上來替他寫。」

「我看沒必要吧？」

「我覺得有必要。」

寧澤林再次按住準備懟人的徐北，露出得體的笑，開口反問：

「我想問在座的主任們老師們一句話。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個誠實回答？」

「你說。」

有個老人推了推金絲眼睛框，饒有興趣看著他。

「有教無類，這句話是誰說的？」

「出自《論語.衛靈公》，孔老夫子的話。小後生，你想表達什麼？」

「沒什麼。只是這麼簡單的問題，這麼多前輩們卻都比不上這位老先生？」

寧澤林一臉正氣，胸口印一個囂張的貓熊頭表情包，豎起中指寫著幾個醒目的大字：

什麼？配鑰匙？您配個幾把？

他轉過身，拿後背對著領導們，上面還有幾個更加顯眼的大字：

什麼？您不配？

最初阻止徐北上台做題的中年男人被噎了一口，站起來試圖挽回面子：

「別說什麼你覺得我覺得，領導的話就該認真對待。你們班第一名是誰？叫他起來。」

班裡忽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寧澤林，那中年人覺得尷尬，換了種說法：

「考了個第一又怎麼樣，離全級第一還有那麼遠的距離。提升一分，幹掉千人，驕傲自滿可要不得。」

徐北忍不住笑出聲，寧澤林笑著回答：

「巧了，上次測驗沒考好。也就少寫了一個解字兒。您可能不知道，我這凡人有幸待在第二的位子上，還沒見過年紀里其他人搶第一。」

第二次被噎住，那男人更加尷尬，坐下不想出聲。老人來了興趣，站起來對著他的方向發問：

「既然你說什麼有教無類，我們關主任提意見辦個重點班又有什麼問題？社會上本來就有優勝劣汰的規矩。難道優秀的人不配有更好的資源？也沒有讓那些差生放棄學習機會，倒是你們周老師，嘴皮子耍得溜，差點兒把我們女老師給氣哭。」

這人看上去一把年紀，顧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比在場所有的人都要厲害。徐北拉了拉寧澤林的袖子，站起來回答：

「怎麼會沒問題？」

他先是朝自家老爹看了一眼，收到個肯定的眼神，然後放開了架勢站好，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個粉筆頭，不偏不倚正中那個函數圖中心。

「這張試卷出題人是你們，做題的是學生們還有老師們。根扎錯了地方，芯兒都歪了，細節注意不好，還怎麼提培優這種事？不怕誤人子弟？」

那老人顫巍巍扶好眼鏡，這才發現有個數字出了問題，仍然沉得住氣反駁：

「不就是一個小差錯？別轉移話題。沒看錯的話，你也是班裡特別優秀的孩子。難道就不想被特別對待？」

「不想。」

徐北挑了挑眉，開啟懟人模式：

「你們是來聽課的，自然有權就教育教學方面的問題對我校提出意見。可誰規定我們一定要按照別人的意思來做？盲目聽從豈不是更要不得？」

「放下盲目聽從不說，回到源頭看本質。你們想提升升學率，想讓社會上出現更多成功人士，作為校友和師長誰能不高興？出發點這麼好，就不能把眼光放長遠一點兒，看一看那些被你們忽視的學生？」

「雜魚？都是父母的心頭肉，在這裡就成了雜魚？」

以往成績平平的學生你一句我一句開始摻和進來，眼瞧著老人的面子就要崩不住，徐慕海賠笑道：

「時間到了，校方備了車，各位要不要去辦公室喝杯茶？」

「不了不了，沒必要。」

「受教了。」

那老學究像古人那樣鞠了個躬，大熱天也不願意捲起唐裝袖子，拿筆的手微微顫抖，跟在一堆人後面出了門，臨走前不忘意味深長看了重新歪倒睡著的安明翌一眼。

映著下課鈴聲，寧澤林挺胸抬頭坐回座位上，彷彿自己就是整個學校最靚的崽。

「給大佬遞茶。」

安明翌屁顛屁顛泡了超市買的毛尖茶包，把寧澤林最愛的復古瓷杯遞給它的主人。

「小意思。」

他瞧著進進出出忙碌的同班同學，忽然想到兜里還有一筆所謂的「教育支持經費」。

「過來，給你看個寶貝。」

徐北也想湊熱鬧，被安明翌輕輕推開：

「病號就該好好休息。徐主任還不知道你是自己偷偷溜回來的。這裡有顆棒棒糖，拿去別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