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的什麼玩意兒？」

寧澤林歪頭，圓溜溜的眼睛裡充滿大大的疑惑。

安明翌手裡舉著一盒奇奇怪怪的東西，拆開一看，紙盒子里沒有抽紙，只是些奇奇怪怪的小塑料包，像極了所有酒店房間里，床頭都會放的成人用品。

「這真的是濕紙巾，不過我也只能找到這個……」

徐慕海思索片刻，在自己上衣口袋裡翻了翻，掏出半截粉筆就朝他鼻孔捅進去。

「疼疼疼——」

「別亂動，我去問問服務員哪兒有診所。」

周齡仰著頭，感覺脖子已經不像是自己的了，坐在接待處的沙發上一臉生無可戀。

五個人折騰完畢，已經到了傍晚飯點。好在這裡的工作人員並不限制時間。一行人高高興興在入口處更衣室租了衣服，推開門，最高的那位唰的一聲甩開手裡的扇子：

「這位公子，長得這麼俊俏，不來我們綰煙樓坐坐聽個曲兒？」

「我坐你個$&hf#*%！站住——」

安明翌一身廣袖，手裡是寧澤林的眼鏡，不知道從哪兒借來一頂長假髮，愣是把一身漢服穿出了某某某頭牌的感覺，身後還跟著個窮追不捨的圓領袍。

周齡一身長衫，金絲邊框鏡擦得發亮，扶著同樣裝束有些扭捏的徐慕海出來。

「孩子們鬧騰也就算了，怎麼連我也要換？」

「你穿這個最好看。」

「都是四十歲的人了，哪兒好看……」

兩個父親手挽手走遠，徐北被硬塞了一嘴狗糧，瞧著身上不知道哪個朝代的破書生袍，尬笑著跟在最後面。

「你能不能跑慢點兒！小心——」

寧澤林及時攔住撒歡的某個人，這才保住可憐的香爐一命，趕緊扶好給工作人員道了個歉。

其餘三個人各懷心事，徐慕海點了香，恭恭敬敬朝孔聖人的塑像拜三拜，插上許了個願，轉身撞上身後父子二人期待的眼神。

「我一直都佩服你，什麼事都能憋在心裡，當初要不是我細心機靈發現你有了小北，你差點兒就暈在講台上，我就成孤家寡人了。」

「瞎說什麼呢！」

徐慕海拿扇子敲他腦袋，想到小時候兩人一起玩遊戲，誰輸了誰打手心，每次都是自己贏，打他毫不手軟，輪到他打自己，完全不捨得用力。

現在想來，都是他不懂。

「怎麼樣了？還不舒服嗎？」

周齡從身後攬上他的腰，手停在腹部。

「好多了。倒是你，早就說少吃辣容易上火，這後果滋味兒怎麼樣？」

怎麼樣？

他望著這雙眼睛，有幾條不易察覺的細紋。

「我怎麼樣，還不都是你喜歡的樣子？」

徐北一陣惡寒扭過頭，盡量不去打擾老一輩人調情，發現前方似乎有很多人在圍觀。

「讓一讓，謝謝啊。」

安明翌擠進人群，身上仙氣十足的衣服和表情極為不搭，他蹲下看著那個哭喪著臉的小孩兒：

「怎麼了，來讓哥哥看看，琴壞了？」

四五歲的小女孩點點頭，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他從懷裡一掏，把寧澤林給自己的棒棒糖送給她。

「讓哥哥彈一彈試試，好嗎？」

一旁帶隊作秀的古箏老師停下動作，對面前這個打算自己作秀的年輕人有點不滿，直到他不慌不忙坐下，雙手放在琴弦上。

寧澤林尋聲找過來，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仔細一瞧居然是姓安的那小子。

琴音泄於指尖，那雙手的主人不慌不忙，眼神一直在自己這裡，看慣了他短髮亂糟糟的樣子，這樣的畫風還是頭一次見。

彈完一曲，安明翌徑直朝寧澤林走過來，手裡的摺扇一開一合，當著眾人面公然挑起他的下巴。

安靜幽雅的竹林內，寧澤林追在他身後玩命的跑，完全跟不上這非人的速度，來了個自暴自棄式蹲地仰倒。

「問你個事兒。」

「愛過，保大，救你，房產證寫你的名字。」

「……我說正經的。」

「什麼正經的？」

這樣的林子里很適合做些什麼，見四下無人，安明翌湊過去，同樣在他身邊的草地上躺下：

「想表白就直說。」

「……」

寧澤林覺得他們沒法交流，支起上半身就要走，被人反按著躺回來：

「不鬧你了。想問什麼正經的？本公子知無不言。」

寧澤林悄悄退遠幾厘米，好奇開口：

「你怎麼對樂器那麼精通？偏偏不喜歡讀書？」

本來是一句話，再普通不過的問題，安明翌神色一暗，心情似乎不太好。

那種低落失望，又帶有恐懼的神情映入眼簾，寧澤林意識到自己問錯了問題，側過身安慰他，順便轉移話題：

「要不要陪我去找找他們？」

「好啊。」

整個廟一圈走下來，徐慕海累的坐在長椅上不肯起來，中間還有幾個穿漂亮衣服的小姑娘，梳著古人的髮髻，拿著手機非要跟自己合影。

周齡不好意思拒絕，那些女生拍夠了說笑著走遠，他們坐在一起開始看著天空閑聊：

「你想不想知道，我當年為什麼在你生小北的時候離開，還要做戲對你動手？」

徐慕海不打斷這個問題，這一次終於打算好好聽他解釋解釋。

「因為我當時……」

他擼起袖子，平時被長襯衫覆蓋的皮膚下，密密麻麻都是針眼和疤痕。

「那是我爸媽，我親生父母。他們說我有精神病，還說你是孤兒院院長撿的野孩子，聯繫醫院關了我整整兩個月。我天天想著逃跑，可我要怎麼讓他們相信？我是個正常人，我有家有愛人有工作，馬上就要成為一個父親……」

周齡不忍回憶那年發生過的事情。聽說現在也有無良醫師為了名譽做什麼電擊治療戒網癮，和自己的遭遇一比，或許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不容易熬到出院，我一回家，發現你帶著孩子走了，瘋了一樣滿世界找人，托關係花錢浪費時間，丟掉工作，爸媽因為我們偷偷結婚不公布的事一直發怒，後來我也倦了。」

他打開隨身攜帶的啤酒，還沒灌進嘴去，被徐慕海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