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喝了，對胃不好。」

周齡不管不顧把啤酒灌下肚，自喉嚨至腸胃的灼燒感令人渾身發燙，他轉頭去看徐慕海，眼睛裡有某種情緒正呼之欲出。

就像當年他們舉行婚禮那天晚上，相對無言，卻有說不完的話。

徐北第一個回到賓館收拾行李，並沒有見到另外兩位天天互相看不順眼的傢伙，寧澤林不得已打了個電話求助，他哭笑不得去了景區門口，把兩個路痴接了回來。

夜裡的火車走的急，五個人折騰了幾個小時回到Z市，一個個頂著黑眼圈各回各窩，除了安明翌，彷彿有耗不完的精力，躺在宿舍床上還在忙活，直到凌晨才合眼。

「快醒醒，跑早操了……」

某人翻了個身，揉揉臉繼續打呼嚕。

「檢查的在門口！」

安明翌還在掙扎，腦袋越來越沉，寧澤林下意識把手放在他額頭試了試體溫，燙得直接縮回手：

「這……被子挪開，我帶你去醫務室。」

「不起，打死也不起，誰來也不起。」

徐北從隔壁上鋪垂下腦袋，還是一臉懵圈的表情，看到手機上的時間，瞬間彈起來開始穿衣服洗漱。

「來來來，我先帶他去看病，你幫他請個假，剛剛我爸發了個消息說，今天會有轉校生過來，今晚之前得把宿舍床位騰一個給他住。」

安明翌還是一副睡不醒的迷糊樣，對著寧澤林露出個傻氣十足的笑容，被人架著出了門。

風扇在頭頂不停旋轉，直到日上三竿，安明翌才在被窩裡睜開眼。

手腕上貼著個十字型醫用膠帶，他轉過頭，禿頂男過來換了瓶藥繼續吊著，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開始刷視頻，一邊滑動熒幕一邊嘮叨：

「鹽酸舍曲林不能隨便亂用，這次退了燒去看看心理醫生，再瞎吃藥，神仙都救不了你。」

枕頭邊是個小瓶子，安明翌一揮手把藥扔到地上，閉眼開始胡思亂想。

「老師——」

徐北和寧澤林架著個男生，一進門就累的差點歪倒在地：

「快看看他怎麼了？」

椅子上的人垂著頭，看不清樣貌，安明翌扒開布簾偷偷瞧一眼，覺得他有些眼熟。

脈搏體溫一切正常，這人偏偏是一副重傷病患的樣子，醫生百思不得其解，以為是胃病，對著他的腹部研究了半天，聽到一陣響亮的聲音。

「……怎麼把人餓成這樣？」

安明翌對著他那張小圓臉，眼神落在他胸前的學生卡上，這才突然意識過來，原來是之前K市餐館裡的那個人。

穀梁？名字倒是挺特別。

那醫生絮絮叨叨啰嗦了幾句，朝自己走過來拔了針頭，寧澤林緊張的跟在後面湊過來，安明翌眼珠一轉，抱住他的手臂不肯撒手。

「……鬆開。」

「不。」

「……你是不是皮癢癢又想念我的巴掌了？」

「你過來，近一點。」

寧澤林覺得他又在耍花樣，反而退了一步，又不忍心看到那種被拋棄的小動物一般可憐的眼神，於是蹲下來探頭靠近。

臉頰上被什麼東西輕輕一點，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安明翌迅速縮回被子里，嘴角帶著勝利後的微笑。

「你！」

「保持安靜，病人需要休息。」

禿頂男還在藥房給新來的寫單子，那小子揉揉眼睛清醒過來，蹲在地上找東西，直到接過徐北給的眼鏡，看清了他的長相。

「是你啊，那天謝謝你救我。」

徐北擺了個自以為很酷的姿勢靠牆站著，眯起一隻眼睛，台詞到了嘴邊，忽然嗅到一陣誘人的香味。

就像路過甜品店，剛剛出爐的所有麵包都擺在面前，刷了層厚厚的黃油，不由分說鑽進鼻腔，滿滿的都是食慾感。他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午餐鈴打響，安明翌胃裡直打鼓，趴在窗口去瞧那些跑食堂搶佔座位的學弟學妹們，連連嘆氣：

「好餓。」

「我幫你帶點兒？」

穀梁和徐北在醫務室閑聊聊的正開心，某人掛完了點滴，叫校醫過來幫自己拔了針頭，披上衣服，抓起寧澤林的手就出了門。

「不好意思，先幫我墊上——你丫的慢點兒！」

「他是……」

「看到沒，今晚起咱們就是一個宿舍的難兄難弟了，要忍的日子還長著呢。」

徐北拍了拍他的肩，丟下這麼一句話，弄的人一頭霧水。

中午一點鐘，在全校學生都開始午休的時候，有兩個鬼鬼祟祟的影子躲在矮灌木叢後，腦袋上各頂著一個雜草編成的花環，悄悄朝小樹林挪動。

「啥聲兒啊這是！？」

寧澤林不小心暴露了口音，安明翌豎起食指示意他閉嘴，小聲開口道：

「你想不想看點兒好玩的？」

「什麼好玩兒的？」

面前的草叢很隱蔽，平時很少有人會來這麼偏僻的角落，即使是趁著夜自習來這兒附近幽會的小情侶，也不太可能願意選擇過於陰暗甚至陰森的地方。

安明翌撥開雜草，野貓竄上房頂飛速逃開，一隻白色小毛團他們撲過來，腦袋上零星點了幾片黑，尾巴只有一節拇指那麼短，四條腿蹦噠著向前跑，不小心摔了一跤，卻怎麼也翻不過來身，只能原地打滾發出「嗚嗚嗚」的叫聲。

「你養的？」

寧澤林忍不住搓了搓那隻過於可愛的小狗，前方有四五隻差不多大的齊齊跑過來，毛色花樣不同，卻是一隻比一隻圓潤，一隻比一隻胖。

「你這麼養著他們，學校知道了，會不會……」

「不會的。」

安明翌抱起一隻純白小短腿，捏了捏腳掌：

「這些都是校外流浪狗的孩子。那些貓也是。白天來蹭個飯曬曬太陽，晚上就全部叼走了。一直都是我在幫忙喂。可愛吧？考不考慮養一隻？」

「得了吧，我可養不起你。」

寧澤林知道他又想套路自己，挑了一隻毛最長的小狗，舉高了和自己對視：

「我家只有那一位就夠嗆了，再養一隻，別說十萬，一百萬的裝修計劃都有了。」

「有那麼誇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