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陳決遠的背影。

和窗外大片被夕陽染成紅黃粉的雲相違和，他穿著貼身的深色衣服，顯得身材修長，他雙手插在口袋，目光遙望遠方，不知落在哪個地方。

過久昏睡的狀態，讓我有些不適應。我移開視線，疲倦地眨了幾下眼睛，大片白色落入我的視網膜。吊針微弱的滴滴聲逐漸清晰地傳入我的耳朵。

夢境中我回憶起曾經的過往，與陳決遠的初見......不禁想，如果沒有我當時多此一舉的善意，是不是能避免後面的悲劇？

我抬起手想要揉揉太陽穴，然而一塊硬物抵上我的腦袋。我不解的看著左手，發現它被纏上了紗布，裡面被打了石膏。

...我突然覺得有一塊吸了水的海綿堵在了胸口，悶得我難受。

「我的手怎麼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細微不可察覺的哭腔。

陳決遠轉過身，他的眼神一如既往，滿含譏諷，冷笑一聲，靠在窗前，雙手抱胸，質問我，「你說怎麼了？中指、小指指骨斷裂，軟骨挫傷。」他頓了頓，補充，「手術是你昏迷期間做的。」

我聽著他說話，腦子有些混沌。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見我不說話，突然生氣起來，倏地一個跨步走向我，拽住我的衣領，語氣滿是兇惡，「潭泊，你怎麼這麼下賤？嗯？」

我低頭看到了自己被換白藍條的病服，頓時知道了陳決遠話中的含義。我身上的光景，怕是被他看了個透吧。

「你就這麼欠操？讓人把你的身體玩弄成這個樣子？」他繼續道。

我看著他的眼睛，黝黑，神秘，不見底。那雙眼睛此刻卻像是一把利劍刺穿了我的心。

…

秦雪死後，我鬱郁寡歡，整日過得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今朝，等到有一天清醒過來，才發覺自己已經成了被拋棄的孤家寡人。父母哥哥遠去他鄉，唯有我一人留在這陌生的故鄉。成日買醉，借酒消愁，好以此混沌度日。

不久前被不懷好意的人看上了眼，我幾多拒絕反而讓他追地愈加猛烈。我又怎會想到，我一個男人竟然會被人下藥。我不過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喝了摻了東西的酒水...

那個人是個窮凶極惡的變態，回想起那個晚上他對我做的一切，我就後怕得全身顫慄。

煙頭在身上的灼燒感，粗長鞭子在身上抽過的痛感，一次又一次，漫長無止境的折磨，我卻總以為會待到天明，這一切就會結束，直到他生生折斷我的指骨...

是了，我想起來了。

那之前被紗布包紮的，哪裡只是個小傷口...

我咧著嘴苦笑。

我的手，已經廢了啊。

頓時天昏地暗，我感覺我待的地方不是病房，而是一隻凶獸的血盆大口中，陰霾，絕望充斥在我周圍。

手指對我意味著什麼？它們是所有樂器的指揮者，是我的半個生命。

就算日後取下石膏，它們的靈活性也不會和從前一樣好了。

我更加確信，我的生活就是按滑稽搞笑電影格式寫出的一出悲劇。

我揚起頭，我瞪著他，咬著牙，「對，我就是欠操。讓人把我身體玩弄成這個樣，我樂意，我開心，陳決遠，你算得上什麼，你管得著麼？」

他給我的回應是一個巴掌。

啪地一聲，我的臉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