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些天，我仍沒見到陳決遠。

正在我以為他對我徹底放棄感到慶幸的時候，他像是一尊從天而降的瘟神推門而入。

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身上密密麻麻的細小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他走到我跟前，把一沓文件扔在我床上。白紙黑色的資料在我眼前散開，只看到其中一張黑白照片，我就再移不開視線。

是那個男人。

紙張一頁頁翻過去，我的心臟就跳的越是猛烈，直到看到最後一張，我的胸腔大幅度起伏。

陳決遠站在我床邊，眼睛裡翻湧地是我看不清的神色。

「是你做的？」我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問到。

他說，「我不允許傷害你的人在這世界上活得逍遙自在，所以用了我的辦法，給他懲罰。」

我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

資料上，那個男的因故意殺人，被判處死刑。執行的日期是今天早晨九點。也就是兩個小時前。真相是什麼我不在乎。

我恨那個男人，恨他那個夜晚對我做的所有令人犯惡的事。

我不對他的死亡產生半點愧疚之心，甚至覺得痛快。

可是我沒有絲毫愉悅的心情。

我愈發懼怕眼前的人，一手遮天，他還能有什麼不能做呢？

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手指顫抖著打開護士放在我床頭的糖果罐，熟悉的蘋果硬糖的酸甜在舌尖綻開，嘗到的卻只有澀。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只聽陳決遠說，「本來這件事不想讓你知道的。但是我覺得你知道以後會開心一點。」

我開心不起來。

「傷害我的人...你不是也是其中一個麼？」

我抬頭望著他的眼睛。

陳決遠的眼睛像是森林深處里的一片湖，黑漆漆的，不知道暗藏著些什麼，我捉摸不透。

「你到底想要什麼，我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麼？」我說。

他眼神忽然有些躲閃，接著說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

「我想和你好好過。」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我聽錯了。

他繼續，「過往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你潭家欠我的一筆勾銷。還有你，「他頓了頓，」譚泊，背棄我和別人在一起的事情，我也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怎麼可以這麼高高在上說出這些話啊，如此大言不慚。

上一代的恩怨糾葛我不說什麼。

可是背棄他…和別人在一起？這是什麼笑話？我那時的眼睛裡除了他，還有誰呢？他這顆星星，可是掩蓋我周邊所有人的光彩啊……

「我欠了你什麼……」

我又做錯了什麼呢？

我無非就是管不住自己這顆心，給了一隻兇狠沒有感情的狗。

「陳決遠，你高不可攀，你不可一世，你想要什麼只要花點心思就能得到，可是這不包括我。我不會對你感恩戴德，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讓我恨之入骨。和你好好過..."我嘴裡咂摸，「我怕和你同床共枕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殺了你。」

氣到極處，我低下頭，看著手。

沿著薄繭向上，白凈修長的手指上，一道蜈蚣似的醜陋傷痕大刺刺地橫在眼前，我用另外一隻手的指腹撫摸扭曲傷疤，嘴角不住勾起，自我嘲諷。

「被人用錘棒打過的狗，還知道與人退避三舍呢。我不至於連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