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拒絕？」

我抬眼看著陳決遠捉摸不透的臉，心平氣和地說，「這麼明白的意思，你聽不懂麼？」

他喉頭滾動，撂下我無法抗拒的話，「秦雪的骨灰，不想要了？」

聽到「秦雪」的名字，我的心一陣絞痛。像是無數蟲蟻啃食，密密茬茬的痛感從心臟蔓延到全身各個部位。我握緊了拳頭，指甲陷入肉里，這細小的痛卻不及心痛的萬分之一。

他在床邊的靠椅上坐下來，眼神直盯盯地看著我，像是一隻穩操勝券的狼，盯著待宰的獵物。我感嘆陳決遠不愧是在商界叱吒風雲的人物，如此氣勢與人談判，怪不得多年來無往而不勝。

指甲劃破皮肉，血落在白色的床單上，我壓低了自己聲音，氣憤與怒火讓我的嗓音顫慄起來，像是一隻絕望的小獸發出嗚咽，一種悲哀從我眼睛裡冒出來，變成淚水，劃過我的下巴。

陳決遠靠近了，他審視著我，似乎在試圖解讀我眼睛裡掩藏著的情緒。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

我內心的暴躁因子就要衝出軀殼，張牙舞爪地要與陳決遠拼個你死我活的時候...

「乖。」

他突然換了表情，一片溫和模樣，撫摸著我的頭髮，像是從前那個煮好了粥，送到我練習演唱的公司，囑咐我照顧好自己的知心哥哥，「和我在一起，我哪日開心了，就把它給你了。」

我的靈魂妥協了。

我聽見自己發出了一個「好」。

。。。

出院當天，陳決遠沒有來，而是派了他的下屬接我。

車裡的音樂舒緩，我坐在後座上，頭靠著車窗玻璃，看著人來人往。

外面的世界，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是我與格格不入的世界。

綠蔭下牽著手的情侶你儂我儂，笑意從嘴角溢出來；噴泉里嬉鬧的孩童來回穿梭，淋濕衣服也毫不在意哈哈笑著，天氣明朗，陽光閃耀，不見霧霾。

可是我知道，那陽光下面，原本有我一個位置的。

離市中心越來越遠，我的心就越來越平靜，這是一種絕望的妥協。直到那座別墅再次出現在我眼前......

陳決遠就站在別墅門口，車緩緩停下來，他向我的方向走來。替我打開了車門，伸出了他的右手。

我忍著反胃感，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他說，「我送了你一個禮物。」

顯而易見，他心情很好，甚至準備了黑色長帶蒙住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什麼惡趣味……

陳決遠牽著我，一步一步地走著。他身上原本吸引我的香氣，此時只讓我想嘔吐，像是一團污濁不堪的潮氣籠罩著我，揮之不去。

他牽著我走上台階，跨過門。門關上的那一瞬，即使隔著一層布料，我也可以感覺到周邊的環境暗淡下來了。我像是走入一個錯綜複雜的蛛網裡，而陳決遠就是一隻巨型蜘蛛，盤坐在中央，領著我踏入他的地盤。

他給我摘下蒙住眼睛的黑帶。我看到了客廳正中央擺設的鋼琴。

「喜歡麼？」

我聽到什麼東西在我心底坍塌破碎，有一股不知名的戾氣四竄飛出……

我忍不住了。

我的指尖在顫抖。

我的血液倒流沖入我的腦子。

我一步一步顫顫巍巍地朝鋼琴走去。

我佇立半晌，接著緩緩低下身，雙手搬起琴凳，在陳決遠驚愕的眼神中，狠狠朝琴鍵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