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商殷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和婁硯說過這商家的運作，答道：「一般是待族裡分配任務，我們等著執行就行，不過你要是有別的想做的事，請個假，我陪你去。」

婁硯並不客氣，答：「想去的地方，有一個，但不是現在。」說完頓了一瞬，抬眼看向商殷道：「等到合適的時候，一起去。」

總感覺這句話頗有深意，但商殷自然也不會拒絕，點頭同意，說了聲好。

整整一日，商殷都在帶著婁硯熟悉商家大宅，好在這裡大雖大，但構造簡單，婁硯也並不路痴，反而對路線的記憶很是擅長，這麼一遍走下來，不說完全清楚明了，但記個七七八八是沒問題。

正逢過節，商殷作為本家子弟是要進正堂和那些所謂的長輩同席吃飯的，雖然平日里沒人在意他到或是沒到，但在外出任務好歹是個過得去的理由，像現在這麼閑在族裡還推脫就可說不過去了，尤其是，今日他帶回了引渡人的消息怕是早已傳遍整個宅邸，晚上百分百會被重點關照一番。

商家的引渡人也單獨設有宴飲，沒回家的都在一起吃吃喝喝，不過婁硯對和一群陌生人寒暄侃談的事實在沒什麼興趣，幹脆窩在房間里自個兒玩兒。

將僕從送來的蛋糕一一擺開，憑空畫出一道符咒印上去，這些別緻的祭祀品便轉瞬湮滅成細小的金色光點，風一吹就散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也是去了該去的地方。

婁硯坐在窗邊，看著底下通明的街燈，為了應景，外殼全是一片紅艷艷福字燈籠，至於裡面，當然還是節能減排的LED燈，這樣的燈籠沒有靈魂，婁硯搖頭感嘆，想起那隻整日撒歡的貓，決定考慮考慮什麼時候把那小傢伙物歸原主。

腦子裡面大大小小的事想了一堆，才發現，當放在心上的人回到身邊的時候，似乎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個規劃，而不再是輕飄飄的一句由他去或是得過且過就算了。

眼角餘光總會觸碰到陰暗的角落，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會自動忽視，一旦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就會抓住人的視線，引得人偏頭去看，比如現在那一道幽藍的火光，讓人想忽視也難。

婁硯目光沉寂下來，淺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里變得深邃，即便不是墨一般的顏色，也絲毫不影響它仿若不可測的深度，令人不敢輕易試探，作為一個活了幾千年的人類，就是再沒有長進，也總有一樣是不可缺的，那就是對危險感知的敏銳度，一定要高。

那幽藍的顏色在半空中跳躍著，很像墳地里或是亂葬崗上的鬼火，雖然也帶個火字，但卻是沁入骨髓的陰冷寒涼，他對那玩意兒沒有一丁點的好感。

不過本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他還是沒有先一步出手，哪怕是一絲一毫的驅趕也沒有，畢竟……即便那真是什麼穢物，這商家裡的陰損勾當同他有什麼關係，他也沒有給商殷招惹麻煩的打算。

但他不招惹麻煩，並不代表麻煩不會來招惹他，若這火光從一開始就是朝著這邊來的，又該怎麼說呢？當然是弄個清楚明白然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婁硯伸手將那道直衝他面門而來的幽藍火焰控在掌心，反手朝那黑漆漆的角落扔了回去，將一個算不上陌生的身影從灌木叢里逼了出來。

商殷住在公寓九層，但對於真正的修行者來說，並不算什麼難以跨越的高度，當初他們入門的第一課，學的無一不是御劍，那是要在萬仞高峰上練的，現在的修行者雖比不上以往，但凌空飛躍、以法器符咒代行這種基本功總還是會的，所以婁硯毫不顧忌的一躍而下，穩穩落在那道身影之前，根本不必擔心有人看到後驚得目瞪口呆撥打110。

商連還是白日里那一身，拉鏈也照樣拉到了最上端，但現在卻是當著婁硯的面，將拉鏈稍微解開，露出那張令人不爽的臉，「婁硯是吧，做個交易怎麼樣？」

「你用符火將我引下來，就是為了同我做個交易？」聽了商連的話，婁硯心裡已經將這人來的目的猜了個七七八八，無非就是招攬自己為他所用，完全沒有絲毫興趣。

果然，商連向前走了兩步將兩人的距離拉得近了些，甚是自信的開口，「商殷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他不能給的，我也能給，婁硯，我看你年紀還小，可不要輕信他人，隨隨便便就被人用花言巧語騙了，被人白白利用，也別想著什麼兄弟義氣那些虛的，只有在自己手裡的才是真的，好好一身天賦，要是因為跟了一個不該跟的人而被埋沒，我都替你可惜，光是今天你也應該看出來了吧，跟著誰才比較有前途，怎麼樣？做我的引渡人，我不會虧待你的。」

先不說婁硯做商殷的引渡人和利益沒有半分牽扯，就是有，想他當年婁家正盛之時什麼沒見過，商連說的這些，對他來說也根本毫無吸引力，不過已經很久沒有人對他說過這些話了，婁硯心血來潮，竟然有些想逗逗小孩兒，雖然他的樣貌停留在十七歲，再加上他本來就長的嫩，和商連比起來，誰看上去像小孩兒還不一定……好吧其實還是挺一定的他看上去嫩多了，不過光是看活過的年歲的話，這聲小孩兒婁硯還真是稱呼得理直氣壯，當然，沒有明著說出口。

婁硯做出思索的模樣，隨後微挑了唇角，斂眸慢悠悠道：「他能給我的你都能給？……不一定吧。」

商連不屑的嘁了一聲，順勢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他跟你許諾了什麼？」商連父親是商家二爺，如今執掌進事堂，地位斐然，他哥也算同輩翹楚，得人尊崇，便是他自己，也算是排在前列，總比商殷那個白長了一雙陰陽眼，天賦實力全無又無長者庇佑的好上不少，有什麼是商殷給得起他卻給不起的？笑話……。

婁硯唇角挑得更高了些，音色清冷低緩仿若古時世家的文人公子，但說出來的話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他跟我許諾，要以身相許，怎麼，美男計你也想試試？不過你這……，呵呵，說實話我還看不上。」

商連臉色一變，瞬間宛若黑炭，被半籠在灌木的陰影下顯出幾分陰沉，咬牙從齒縫裡逼出三個字來，「你耍我！」

「才看出來？」婁硯並不否認，聲音含笑道：「光在腦子這一點上，你就比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