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記憶恢復之始這一天便可以預見，但走得這麼快還是商殷所沒料到的，若重來一次，他大概會好好規劃一番怎麼讓婁硯毫髮無損的離開，又怎麼樣才能這商家大宅在一把火下燒得幹幹凈凈，只是可惜，他現今力量終究有所不及，不能將商家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永無翻身之時，這回梁子結大了，平淵和茶溪也入了某些人的眼，這往後，怕是有人要窮追不捨了。

不過也無妨，雖有橫生波折的嫌疑，但如今的修鍊者也只能給現在的他們帶來一點微不足道的困擾，俗話說得好，出門靠朋友，你管他是真情實感還是因利聚往，至少現在想取他們的命打他們的劫，冥界和九重天第一個不答應，而再往後，他的本體遲早要拿回來的，婁硯用於壓制他人身內的一半靈魄也總會重新融合，屆時到底要不要塵歸塵，土歸土，只有他們說了算。

商殷體內靈氣殘存不多，又不間斷的給婁硯暖著手，等茶溪落到院子里將兩人放下來時，算是真正見了底，被榨幹到枯竭的靈脈一根根在身體里抽著疼，不是疼的撕心裂肺，但就是能讓你無時無刻感覺到它的存在，並且很不好過，於是雖然語氣表情看不出一絲破綻，但那張帥氣的臉上面色明顯是比先前更白了兩分。

祁風老早就在院子里等，商殷突然召茶溪出去他便覺也許是出了事，但自己又實在不好離開，免得招一堆神族出來反更加誤事，此時見兩人皆平安歸來，總算鬆了口氣，但眉眼間卻還是緩不下來，上前道：「數日不見，怎麼就將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商殷臉色不對一看便有內傷，婁硯就更明顯了，左手整個泛出不正常的紅，不知是凍傷還是灼傷，面積又有多大。

「霽雲先別忙著說這些。」商殷忍著痛先把婁硯推進裡屋，將那身厚厚的羽絨和毛衣給褪了下來，只留下裡面打底一件短T，果然，婁硯不僅整條左臂都被凍傷，連帶著差點傷及心臟，只能無奈輕嘆口氣，「有凍傷的藥嗎？」

「專治凍傷的沒有，但二樓煉藥房裡還有幾瓶可用的，我記得霽雲也懂藥理，便勞煩你走一趟。」婁硯朝祁風道，稍微又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具體在哪個位置我不記得，但那藥架上頭具體何用我都有所標記。」

「好，還說什麼勞煩。」他在這裡也沒什麼別的能做的，祁風不再耽擱上了二樓，底下便只剩了商殷和婁硯兩人。

猝不及防的，商殷眼眶驀地便泛起一圈紅，低頭狠狠的吻了上去，與平時對婁硯的溫柔體貼截然不同，如雜著狂風驟雨，對方一點點回應便能迎來他更為熱切的回吻，臨了離開時還在那雙微涼的唇上輕輕一咬，讓婁硯覺出一點痛意。

「嘶。」婁硯指尖下意識碰了碰被咬的下唇，屬狗啊你。

「這下怎麼知道疼了？」商殷將婁硯揉進懷裡，按得很緊，聲音低沉間帶著一絲沙啞，「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我都沒能護得好你，總讓你因著我受傷，我……我有時，都不知該怎麼辦，你傷著了，旁人能為你治傷，給你輸送靈力，我卻只能站在一邊束手無策，也不懂什麼醫理……，清月……，你跟著我，會不會……有那麼一絲……。「後悔？最後那兩個字落在唇邊，卻不管怎麼也說不出口。

「不會。」婁硯伸手輕輕回抱，聲音放得又低又輕，像極了初春消冰融雪的那一縷光，聽得人心尖都會化軟，也跟著變得和暖起來，「傾戈，如果不是你，婁清月早就死在了千年前那場大戰里，你是為了護著我，才會身死道隕，神魂震碎。所以……你把我護得很好。但如果再有一次，答應我，若真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不要再留下我一個人，等你，我可以一個人走千年，萬年，可如果沒了任何希望，你留我一個人，該讓我怎麼辦呢？」

婁硯說的時候語調很平，沒有哽咽，也沒有落淚，只是目光和話語里卻隱約帶上了一點空洞，讓人覺得心裡難受，才這麼短短的時間裡，他就已經不記得一個人漫長的不知盡頭的等待是什麼感覺了，大概是因為……有另一個人在的時候，他才算是真正的活著。

「好，我答……。」

砰！砰！……。

商殷婁硯立時分開朝聲音源頭看過去。

「那個……，嗯……，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擾了？」祁風站在樓梯口進退不宜，懷裡抱著一堆藥瓶，一盒白色藥膏不太聽話掉下來又順著樓梯往下滾了幾階，驚了三個人，祁風有些尷尬，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看見之後本想悄悄退回去的，就是……那什麼……出了點意外。

「沒，來得正好。」婁硯淡定將商殷推過去，「幫接一下。」

「這麼多？」不是說只有幾瓶可用嗎，這看上去至少有十多個瓶瓶罐罐，商殷識趣的不去瞧婁硯似乎很坦然卻不爭氣犯了粉的耳尖，三人前後走著上了三樓客廳，也可以說是卧室。

「治傷你們這傷的確實只有幾瓶，不過我多看了幾眼，清月煉的養魂靈丹雖大都效力精純，不適用於你們現在的體質，但有幾瓶倒還藥效溫和，不說養魂，固元也可，便也一同拿下來了。」

「你準備了很久？」商殷從祁風手裡接過先前那盒迫不及待往下跑的藥膏，拉過婁硯的手臂慢慢塗得細緻。

「未雨綢繆，有備無患。」

祁風看著那盒很快便快少了一層的傷藥，默默把治內傷的藥瓶放到商殷手邊，他自然能知道什麼意思，隨後非常安靜的功成身退緩緩離場，那盒藥膏啊……，不說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即便放在六界之內，也是有價無市的寶貝，被當成普通藥膏來用，祁風緩緩搖頭一笑，他操這些心做什麼，這大抵便是漸霜從前說的，有的人拿遍山靈寶上碧落下黃泉也換不得的那一兩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