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說: 登高楼之独揽高月 作者:楚阿辞 字數:2396 更新時間:2019-09-21 21:23:02
平日里,謝以歡滴酒不沾,而竟在昨夜裡,飲下如此多酒,最後,醉得連自己何時回宮歇息亦記不大清。清晨醒來時,謝以歡只覺頭昏腦脹,甚是不適,手臂輕撐而起,然,甫一起身,腦袋更昏了幾分,只嗡嗡作痛,於是,復又躺了回去,抱著錦被往外叫道今日不上早朝。
話音剛落,便聞韋言應聲,他便放心地閉上眼眸,沉沉睡去了。
睡不知幾深,忽夢彼年與秦不淮閑看花燈的那日。舊歲辭,新歲迎,那日寒冬夜裡,華燈齊放,流光溢彩,自己行於街市上,但覺一片繁華喧鬧,如此良辰美景,於那皇宮之中,許是看不見了。
夢裡,他還與秦不淮一起捏泥人兒,因他捏得難看,還被秦不淮笑了許久,直至謝以歡冷下臉後,秦不淮方才斂了笑意,扯著他衣袖搖啊搖,甚是委屈可憐地求他原諒。
而夢裡的最後,則是秦不淮騎著白虎,踏入了宮中。
夢醒之後,殿中仍一片沉寂。
回想起方才的夢,謝以歡心頭不由一顫。
不淮……白虎……
不及多想,他連忙掀被而下,匆匆披上衣袍後,便往庄和後宮中行去。韋言甫一見如此,顧不上多問,連忙跟上他的腳步,跟時不由於心下暗嘆,陛下這性子,當真從未變過,少時還曾為了畫畫,連外邊兒落雨了,也不顧帶傘便匆匆跑了出去。
至太後宮中,一主一從行過禮後,洛月便自行退下,行去吩咐御膳房做幾道點心來了。
宮中熏著淡淡檀香,甚是安神。
「韋言,你先退下。」謝以歡看著手裡瓷杯上的花紋道。
「是,小的告退。」韋言退下時,還不忘將門輕輕合上。
韋言一走,謝以歡便興高采烈地開口道:「母後,孩兒方才做了一夢,夢見秦不淮擒來一隻白虎。」說著,他端起茶盞,一飲而盡,「此夢,定示我任秦不淮為將,以守明夏四方太平!」
其實,他只想早日與秦不淮相見罷了。
只是在這相見之前,在要封他為將軍之前,定要尋個藉口,而方才那夢,便是最好的藉口。
「歡兒,你既意已決,又何必問我?」
「此事,總該先與母後提起,方再任人。」
庄和後聞言,挑眉問道:「你何時變得如此懂事了?」
謝以歡自是聽出她話中有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愣愣低首坐在那兒,揪著衣袖,抿著薄唇沉默著。
他與不淮,已有幾年不見了吧……
這幾年裡,一直居於宮中的自己,從未忘過那與他總角之好的秦不淮。
「歡兒。」庄和後忽的輕聲喚道,而後看著謝以歡的眼睛續道,「你是皇帝,是這天下的主子,你想用何人,做何事,不必稟告於我。只是,你要切記一事,不論任誰,都莫要完全相信於他,在這宮中,你能信的,唯有你自己。」
謝以歡愣愣地聽著,須臾,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可父皇與孩兒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為何母後……」話至此,庄和後一記眼神冷冷瞪來,只嚇得他不敢再說,「是、是……孩兒明白了……」
「嗯,如此,方才是我的好歡兒。」庄和後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好了,你且先回宮罷,母後想歇息了。」語罷,庄和後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近日以來,也不知為何,這頭整日作疼,太醫雖來看過,可也醫不好這頭疼。
謝以歡聞言,現出一抹笑意,他欣喜地答道:「好,孩兒告退,母後好好歇息。」
庄和後朝他溫柔笑了笑,待他離去後,方才斂起了笑意,而後秀眉一皺,這腦袋又疼了幾分。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後,方才喚宮女侍候自己睡下。
只不過,這心裡終有些不安,卻不知這不安是自何而來。
而這一日,謝以歡心情大好,賞了金銀珠寶予韋言後,便坐於殿中,屏退了四下,自個兒磨了偷藏的顏料後,便又執起筆開始畫畫。
這一畫,便是一個時辰。
而待他畫好線稿後,方才驚覺自己畫的,是夢裡秦不淮騎著白虎時的模樣。
……
時光過得甚快,如白駒過隙,復又一年而過。
載陽二年十月,不淮喪期終,翌日詔書入宮,上授淮偏將軍。自此常入宮與天子來往甚密,他還賜一匹白馬予不淮,名「晴雪」。
秦不淮善武,每入宮,便會教謝以歡武術,待得練累時,二人便會坐於柳樹下,歇息閑談,不顧身份之別。
是歲十一月, 初下小雪,二人於花園中閑走時,秦不淮忽的自地上拾來兩根木枝。
「陛下近日可有練習?」秦不淮轉臉看著他笑問。
謝以歡聞言,而後站定,轉臉與他相視一笑,反問道:「如何?難不成,你要考我?」
秦不淮頷首道:「來,便讓不淮瞧瞧,陛下武術可有長進。」說著,便將手裡的那根木枝,塞進了謝以歡手裡,「咱們便以木枝為劍,來比試一番如何?」
「不比,你這是欺負我。」說著,他將木枝放回他的手中,「你明知我不精武術,還偏要我與你比試,若果輸了,我顏面何在。」
「無妨,你不精武術,我保護你便好。」語罷,他笑著將手裡的木枝俱扔落於地,他討好地輕聲哄道,「不比了,你莫要生氣。」
已然兩年未見他,縱使那兩年間,有些氣他寵畫師顧卿之,可到最後,還是甚是在意他的。他一直不曾忘過,少時曾對以歡許下的諾言——
他要為以歡守天下太平。
這是他一直以來,未曾忘過的諾言。
二人復又緩步閑走,賞那枝枝初開的寒梅,點點初綻,紅若硃砂,點綴於皓白之中,寒風拂過,清冷梅香盈鼻。
「我自會好好練武,不會連累於你的。」謝以歡抬眸看著白雪紛飛道,「咱們情同手足,在外,是君臣,在內,是兄弟。所以,以後莫要言保護之詞,兄弟之間,自言相互依靠,在朝中,你可依靠我,在朝外,我便依靠於你。」語罷,他轉身,抬手為秦不淮拂去肩上落雪。
秦不淮聞言,眼睛一亮,那稚氣初褪的俊逸臉龐上,帶著一抹天真笑容。
原來一直以來,以歡都不曾將自己當作外人……得之如此回答,他便也安心許多了。
縱使這一世,只能以兄弟相稱,他也知足了。
只要能待在他的身邊,能為他守江山如畫,便足夠了。
小雪未歇,仍飄飄而下,他與他負手而立,賞這白雪與紅梅如畫。
半晌,方離。
秦不淮隨謝以歡回至殿中後,謝以歡屏退四下,而後偷偷取出顏料與紙筆,便獨坐於窗邊,執筆畫方才寒梅雪景。而秦不淮則為他磨著顏料,與之歡笑閑談。
然,正描至一半,韋言忽敲響了殿門,二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陛下,李淼求見。」
哦……
原來是李淼。
倒把他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母後來了。
謝以歡頭也不抬地回道:「允。」
話音剛落,殿門輕啟,一道瘦小的身影,踏進了殿中。秦不淮抬眸打量了他一番後,瞧見他臉上那抹諂媚笑容時,不由微微皺起眉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