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來熙往的街市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點墨巷中，俱是賣著文房四寶，古董字畫，甫一踏入巷中，便盈滿袖墨香。安靜的小巷之中，時聞段段琴音，琴音歇時，又聞幾聲犬吠，小雪紛飛，覆了一層又一層的白雪。

高庸與高其緩步而行，談及朝政之事時，高其無奈一笑道：「陛下年紀尚幼，也怪不得他如此依賴庄和太後。」

高庸聞言，也笑道：「陛下自十六歲接手江山，我亦看著他，一日又一日的長大了。」那淺淺笑意里，俱是溫柔之意，「十九歲了啊……這幾載時光，也不過彈指之間罷了。」

猶記昔年初見天子，戴冕冠，著朝服，抽抽噎噎地被庄和後送上了帝位。兵道朝政皆不行的少年天子，終日只會沉迷書畫，聽信諂媚之臣，在他以為會在這盛世中一直活下去時，卻在某一日驀然醒來，這盛世終已成了泡影。

然而這亂世，才不過剛剛開始。

叔侄二人買過硯台字畫後，便閑談著踏出了點墨巷，再而後，便是二人作揖告辭之時。

在高其要轉身而離時，高庸忽的叫住了高其。

他回首，清冷墨黑的眸，疑惑地看著自己。高庸輕啟了唇，卻頓時之間，不知要說些什麼。

只在恍然之間，莫名很想喚一聲「其侄」罷了。

最後，終還是作揖告辭，轉身而離。

然，高庸在舉步的剎那，忽又回首一看，但見他那清瘦病弱的侄兒，緩緩踏進了人海之中，終是漸行漸遠。

……

「皇上！」

殿門外，那少年將軍捧起了一團雪，興高采烈地跑至玉階下，抬首看著謝以歡，笑得眉眼彎彎。

謝以歡亦微微笑了起來，緩步下了玉階，舉袖為他拭去臉上雪水，便牽著他的衣袖，走回了殿中。秦不淮隨他身後時，不禁抬眸偷瞧了他好幾眼，待謝以歡發覺回首時，秦不淮方才匆匆垂下眼眸，只是唇邊不由帶了一抹笑意。

待坐定時，謝以歡取來手爐，要他捧在手中，而後無奈責道：「十六歲了，你怎的還是孩童心性？天寒地凍，在寒風裡玩雪兒，當真不怕染疾。」

「哼，我才不怕。」說著，秦不淮將木椅往謝以歡那兒挪近了些許，而後枕著謝以歡的肩微微笑了起來，「明夏天子，乃龍靈化身，自會佑我安然無恙。而我是明夏之臣，乃神虎化身，自會佑明夏金城千里，我又何懼之有？」

「你啊……」謝以歡心頭方起的慍意，被他這一言說的已然消去了大半。

「以歡，我也就今日能來與你說說話了……」秦不淮將手爐置於腿上，隨後執起謝以歡的手，鬆鬆地握於手中，「大將軍昨日下令，令我們日日操兵演馬，待時機一到，便起兵直取扶風。」

「可有依丞相之言去做？」

「有，以歡之令，不淮怎可怠慢？」秦不淮嗅了嗅他的發香，心尖莫名微癢起來，「今日以歡便陪我說說話，好嗎？」

「好。」

秦不淮聽他應了，只笑容淺淺地握著他的手，與他閑扯起城外的二三趣事來。

午後，甚是安靜，輕啟的小窗外，是紛飛的白雪，與飄落的紅梅，於這安靜的午後里，時聞雪重壓枝聲。

說著說著，秦不淮的聲音也愈漸有些輕了，直至不再言語時，謝以歡方才發覺他已然睡著了。

謝以歡唇角微翹，眼眸里也帶出幾分淺淺笑意，小心翼翼地掙開了他的手，便將他腿上的手爐置於案上，隨後便使了力氣將人橫抱起來，輕輕地放在龍榻上。

末了，自己也一同睡下榻上，與之同蓋一張錦被。不多時，便已沉沉睡去了。

不知睡了許久，秦不淮方睡意朦朧地緩緩抬起眼眸，然，在下一刻見到以歡平靜的睡容時，腦中頓時清醒了過來。

指尖，輕顫著緩緩撫上他的眉，隨之落至他秀挺的鼻，停留了片刻，方才撫上那朝思暮想的紅潤薄唇上。指下觸感柔軟微涼，只一撫上，便如何也不想放下。

流連於他唇上許久，終是緩緩放下了指，隨之，小心翼翼地伸了手臂，將人抱入懷中，於那剎那間，心猛然砰砰直跳起來。

在擁他入懷的瞬間，也覺甚是滿足。

看著近在咫尺的天子，不由記起昔日與他肌膚相親的美夢。下身之處，忽的起了反應，秦不淮既不安又害怕，瞥了好幾眼謝以歡，但見他仍舊熟睡時，那絲絲懼意方才淡了許多。

他咬了咬唇，而後狠下心來，伸手往下一擰，頓時之間，劇痛傳來，那處亦軟了下來，額間痛得出了細細冷汗，咬唇忍了好久，痛楚方才緩了過去。

如此，方能心安地抱著那人，不至於會做出他厭惡之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