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忽然下了大雪。

雪花穿過蛛網一樣雜亂的電線落在地面上，在地上積起了厚厚的一層。

電車線路因為這場大雪陷入半癱瘓。

季成嵐心裡很沉，彷彿這場雪直接下進了她的心裡。

她匆匆步行穿過街道，積雪沒過靴子。

到了地方才發現沒有帶教案。

她站在門口怔了一會兒才抬手敲門，細雪灌進脖子里，她的手指凍得發紅。

蔡城親自開的門。

蔡家其他下人這麼大的雪都沒有來上工，只有季成嵐這麼個死心眼，站在蔡家大門口，顯得有幾分傻氣。

蔡城看起來也很狼狽，甚至比季成嵐看起來還要糟糕，他的眼睛裡布滿了紅色的血絲，頭髮並不服帖，像是被驚擾了睡眠。

蔡城熬夜了，這幾乎意味著曹耀棠已經接受了連續不停地審訊。

「先進來吧。」蔡城把季成嵐讓進門，看見她依舊單薄的衣服的時候輕輕皺了皺眉。

蔡城和季成嵐並肩穿過小花園，積雪淹沒了花園裡鋪設的昂貴的英國進口草坪和上一年留下來的植株的殘梗。

剛進門蔡黎就歡快的朝季成嵐撲過來，被蔡城攔住抱了起來。

「乖，讓季先生休息一會兒再上課。」

蔡黎像一隻魚一樣在蔡城懷裡掙扎想要到地上去。

「我就不！等你結婚了，我就見不到季先生了。」蔡黎眼淚汪汪的，「我就要蔡先生抱。」

季成嵐被這句話驚了一下，有一股涼風倏忽吹進了心裡。她像是才覺出來這是下了雪的寒冬臘月，連吸進肺里的空氣都像是帶著冰碴一樣。

季成嵐笑了笑，自己都沒察覺笑容里有一絲勉強。

的確。是她誤會。

送她回家不過是蔡城的客氣禮貌，小禮物或許對於蔡城這樣的男人來說也不過是轉頭就忘的小事，對方決定結婚或者訂婚都於她無幹，她只是心懷鬼胎的家庭教師，本就不是為了談戀愛來的。

「那要跟蔡先生說一聲恭喜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是方虞。」蔡城主動答了這句話，他定定的看著季成嵐，目光複雜的像是翻卷的雲層，這目光如此不明晰，讓季成嵐無端的有一種這個男人也在難過的錯覺。

美人入懷，這個男人怎麼會難過呢？

季成嵐想了很久才想起來方虞是哪一個，她是密查組組長的愛女，上海上層圈子裡一朵有名的玫瑰花。

果然是般配的。

「上課跟你哥哥結婚是不相幹的，如果你想要我教，我就繼續教下去。」季成嵐把蔡黎從蔡城懷裡接過來，「上次布置的課文背了嗎？沒背可是要打板子的。」

說完最後一句話，語氣已經恢復了平常。

前段時間的旖旎情思被這麼輕輕放下，季成嵐決定為一切畫上句號。

蔡城漆黑的眸子依然鎖在她的身上，雖然兩個人此時還站在一個屋檐下，但是他們的心已經不可避免的開始漸行漸遠。

季成嵐偏了偏頭，躲開了蔡城的目光。

她知道要怎麼解開這樣的亂局了。

或許她可以完成自己使命的一半。

季成嵐溫柔地輕輕拍了拍蔡黎的後背，「把上次的課文背給我聽，好不好？」

「好。」

窗外凜風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