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邊將士凱旋而歸，進京論功行賞。

百姓夾道歡迎包圍國土的戰士。

就是那一天，沈肆在人群中，第一次見到了演承。青衣散發，眉眼含笑。

驚鴻一瞥已是魂牽夢縈。

那時他還不知道這人是誰，也不知道這個因容貌名動京華的男人是出了名的不學無術、自甘墮落。

那一日，聖上犒賞三軍，沈小將留任兵部。這個素來一心報國的少年郎從此被拉進了京華城這個交織著權、利的怪圈。

沈肆再見到演承，是被同僚拉去看戲的時候。聽說是很有名的班子，太後經常招他們進宮裡去演一台。沈肆不感興趣。他聽不懂那些戲文，也分不出唱得好壞。只是同在兵部為官，對方盛情難卻，沈肆推脫不得才去的。

沈肆沒想到會見到演承。

台上演旦角的男人很出挑。頭帶著誇張的飾物，臉上的濃妝幾乎遮掩了本來的相貌，戲服就是普通的戲服，卻被他穿出幾分雍容貴氣。

那雙眼睛卻是見之難忘的。

沈肆想問同僚台上的人是誰，還沒開口就聽見有人輕佻地議論著台上的旦角如何的腰肢纖細柔韌，而那張臉竟比女人還美艷動人。沈肆心中有些惱火，只是隱忍不發。繼而又聽見有人提及端親王庶子不學無術，偏愛這下九流的勾當，居然喜歡唱戲。

聽到這，沈肆又冷靜了下來。這位端親王庶子，肯定是他們看不慣又動不了的存在。

等演承下去，又過了會，有小廝來請沈肆，說演承想見他。

沈肆到後台，看見忙忙碌碌的眾人，又看見悠閑地坐在梳妝台上的演承。演承從梳妝台上下來，被旁邊一個清麗少年剜了一眼。演承沖著少年笑了笑，少年又紅了臉，側過頭去不再看他。

演承走過來，扯了扯沈肆的袖子，「出去陪我聊聊？」

沈肆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一言未發就跟著走了。

演承上下打量了沈肆一番，才說：「果然挺好的，難怪兄長提起你也是帶著讚賞的。」

沈肆沒反應過來，只是跟著重複了一遍：「兄長？」

演承笑了下，「哦，應該說端親王世子，這樣你知道是誰了？」

沈肆點了點頭，輕輕嘆了口氣，「自然是知道的。」

演承走著走著，突然頓了下腳步，「哦，對了，我叫演承。」說完，又笑了起來，「我都忘了，你既然不問，許是不想知道的。」

沈肆無奈的看著他，「我想問來著，是你沒給我機會。」

演承拉著沈肆往一座園子里走，稱之為帶他欣賞京華的景緻。而最讓沈肆驚奇的是，演承似乎對於兵法格外了解，同他談天會有許多有趣的見解。

沈肆生出惜才的心思來，不解地問他：「你既有如此才華，為何不投身報國？」

演承笑了起來，這一笑又是極為燦爛的。

他說：「你不懂的。我這一生，必須呆在這個權力最是集中的地方，扮演一個最是庸碌無為的角色。」

沈肆不懂。他只懂好男兒志在四方，只懂戍受疆土精忠報國。他不懂京華城這一方天地里那些上位者的恩恩怨怨，不懂這個從出生就不被祝福的孩子一生的背負。

沈肆看著演承的眼神帶著幾許憂鬱，而演承卻好像早已認命似的滿不在乎的笑著。

沈肆抱拳，「我今日真覺得對先生一見如故，引為知己。」

演承擺擺手，「我這不過是紙上談兵，此生是沒機會印證所學了。你千萬別叫我先生，我擔不起。」

沈肆微微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演承帶著促狹的笑意，說道：「我也挺喜歡和你說話的。這不是只顧著聊天，連兄長讓我帶你去見他的事都被拋在腦後了麼。」

沈肆愣了一下，隨即笑開了。

「原來是我想多了。我就說我也沒哪裡特別突出，怎麼能得演承的青眼特意相邀呢。」

演承狹長的鳳眼一挑，勾得沈肆心神一盪。「你少來。我要是隨便看看就能決定一個人可不可交，豈不是成了和你一樣的迷惑於表象的人？」

沈肆自知對演承那點迷戀被看了出來，還被這麼直接拉出來諷刺，只能無奈的搖搖頭，半真半假地諷刺回去：「演承還真是善變啊。這麼快我就成了膚淺的人了。」

演承這才給沈肆帶路，往世子那去。

至於世子找沈肆做什麼演承就管不著了。料想不外乎是黨爭那點事。

端親王被皇帝所忌憚，端王府世子在仕途上也很難有個好前程，所以才不得不打著從龍之功的主意參與進來。